這一路,依舊還是無人。
眼見沿途的破壞,難免有人咬牙切齒,控訴流寇對於地方的殘害。
而鄧天成則騎著一頭駑馬,心裡卻已開始癢癢了。
眼看著這杞縣越來越近,這裡已開始出現了戰爭的痕跡了。
遠處,似有斥候在附近徘徊,卻不敢上前來。
鄧天成等人瞭望,卻見這些人都騎著馬,穿著綿甲,此時格外的親切起來。
“是官軍,不過他們不敢上前。”
“自然是不敢上前的。”鄧天成揮舞著羽扇,坐在馬上,氣定神閒的道:“官軍又取淮西賊,此賊亦除天下寧,哈哈……”
眾人也都意氣風發起來,有捋須大笑的,有人說好的。
“那王文之,聽聞也愛吟詩,聽聞他久在軍中,每日與丘八們打交道,隻怕心裡也癢得很,今日我等來了,他定要大喜,必定設下大宴,與我等酒水和詩,不亦快哉。”
鄧天成聽罷,不禁心馳神往,愉悅的坐在馬上搖著羽扇,滿心期待地道:“快哉,快哉,我已等不及了。京城雖好,可老夫卻一日都等不及來此了。我等來此,得訪明主……將來定要相互提攜才是。”
有讀書人膽大道:“若非昏君在朝,我等何至長途跋涉至此。”
說罷,眾人都點頭,唏噓不已。
眾人便繼續快行,果然,縣城的輪廓已到了。
這縣城的夯土城牆上,已是千瘡百孔,滿是斑駁。
城牆上,則是許多的官軍。
鄧天成拍了拍他的駑馬,率先上前,卻見這縣城的城門關著,城牆上,似乎也有人發現了到來了不少人馬,便都探著腦袋從城牆上看來。
鄧天成便中氣十足地大喝道:“我等從京城來,是來偷笑信王殿下,不知王公是否在城中,懇請開門。”
上頭的人便繼續探著腦袋,居高臨下地張望。
這時,城門卻是開了。
細細一看,隻見是幾個長大歪瓜裂棗的官軍,穿著明軍的綿甲開的門,隻是他們的綿甲,似乎有些不合身。
鄧天成等人便魚貫進城。
鄧天成意氣風發的詢問這門洞裡的一個穿著明軍甲胄之人,他對丘八自是瞧不起的,鼻孔朝天道:“不知王公可在城中,就說北直隸舉人鄧天成來訪。”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名敕,丟給那人,傲然地道:“你拿這個去,他見了便明白。”
後頭的讀書人也七嘴八舌起來,都是要掏名敕的。
這人便開口道:“什麼王公,狗公,俺不著兒咧。”
鄧天成便更輕蔑的看他,冷喝道:“大膽,竟敢罵王文之相公是狗公?”
這人便大怒,居然一把扯住了鄧天成的大袖子,生生將鄧天成拽下馬來。
鄧天成沒有防備,直接落馬,腦袋朝下,啪嗒一下,一隻腳卻還掛在馬鐙上,這一下子,真是要了老命。
他疼的齜牙起來:“哎呀,哎呀,嘿喲,嘿喲……”
綸巾已是落下了,那‘官軍’顯然是惱火了,半點不手軟,一把揪住他的發髻,扯著他的腦袋,口裡大罵:“鱉孫,你敢罵俺?俺旱地龍王也是你這鱉孫罵的?”
說罷,掄起胳膊來,左右開弓,便是七八個耳光下去。
鄧天成還沒反應怎麼回事,隻覺得腦袋空白了,緊接著,啪嗒啪嗒七八記耳光,打的他眼冒金星。
這一下子,隊伍的讀書人頓時混亂起來。
旱地龍王……
這一聽就是匪號啊,哪一家的官軍,敢自稱自己又是龍又是王的,這不是造反嗎?
很快,終於有人察覺到不對勁了,發現這些‘官軍’身上的綿甲幾乎都不合身,分明就是胡亂套上去的,而且這裡的人,都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征,個個凶神惡煞,這……這……
於是有人想回頭,想趕緊跑出城去。
可一回頭,卻是烏壓壓的‘官軍’,攔住了出城的去路。
真是不對勁了。
有人疾呼:“官軍……官軍……不,王誌文相公,不是已經收複了杞縣,痛擊了流寇嗎?怎麼這杞縣……還在賊人的手裡?”
這麼一說,大家要崩潰了,方才個個還笑嘻嘻的樣子,滿懷著期待,現在卻已有人尿了褲襠,也有人一下子癱坐在地。
有人捂著臉,嚎啕大哭。
更有人啪嘰一下,便跪在了地上,口裡道:“我等誤入此地,驚擾了諸位爺爺,爺爺饒命……”
於是磕頭如搗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