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奏疏還未遞上去,就被拉到了內閣。
內閣裡頭,幾個內閣大學士都到了,個個色變。
大家團坐著,個個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卻一時沒人發出聲響。
很久之後,總算有人打破了沉默。
大學士李國,繃著臉惱怒地道:“到了今日這個地步,陛下還可以躲著嗎?什麼龍體有恙,我看是狼狽為奸。”
“慎言,慎言……”黃立極忙勸道。
李國手眼眸一瞪,則是氣咻咻地指著黃立極道:“黃公是否也狼狽為奸了。”
“不能,不能。”黃立極連忙搖頭否認。
“至聖先師……若是在天有靈,得知天下禮崩樂壞至此,會是什麼樣子。”李國說著,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劉鴻訓也在一旁悶聲擦眼淚。
倒是孫承宗咳嗽一聲,道:“先彆忙著哭,遼東郡王絕不是魯莽之人,既然敢做這樣的事,一定……”
“一定什麼?”李國瞪大了眼睛,眼中聚滿憤恨,冷冷地道:“時至今日,還要為這樣的人袒護嗎?”
黃立極道:“誒……息怒,息怒……”
孫承宗淡淡道:“這是不是魏公公的主意?我看這樣的做法,與魏公公的許多做法,不謀而合!”
這一下子,黃立極和李國都要跳起來了。
他們雖不是閹黨,可是能夠入閣,畢竟還是因為魏忠賢和他們是同鄉。
雖說二人保持著比較大的自主性,可外頭都瘋傳他們是閹黨。
不過實際上,還真冤枉了他們,身為內閣大學士,執宰天下,至多也就是和魏忠賢合作的關係,並不需要特意的阿附誰身上,他們自比自己是張居正,魏忠賢至多是馮保。
可孫承宗這話,就顯得有些不要臉了。
他張靜一殺的人,轉過頭說是魏忠賢背後教唆的?
這是人乾的事嗎?
孫承宗還有一個弟子,便是那袁崇煥,現在袁崇煥已在遼東開始負責新政的事宜,沒了遼將,說是政通人和都不為過。
袁崇煥時常會有書信送來,這讓孫承宗慢慢對新政的興趣越來越濃厚,當初坐鎮過遼東的孫承宗,此時立即意識到,新政可能是真正讓這天下重新生機勃勃的契機。
因而,孫承宗開始大量地接觸新縣、遼東、封丘等地的人員,去觀察新政的許多舉措,也很熱心這些舉措實施之後的成果。
說實話,貿然殺了衍聖公全家,這確實是一件狗屁倒灶的事,總覺得這張靜一是在找死呢!
可孫承宗忍不住,還是想保張靜一,不是因為張靜一這個人,而是他清楚,一旦張靜一完了,新政也就徹底完了。
孫承宗又淡淡地道:“而且,此次是錦衣衛動的手,張靜一乃錦衣衛指揮使同知,東廠曆來轄製錦衣衛,還有錦衣衛指揮使牟斌,我看他們都和這件事脫不開關係。”
當你要保一個大家眼裡十惡不赦之人。
絕不是傻乎乎的跳出來,跟大家對著乾,為這個十惡不赦之人辯護。
而是應該把水攪渾,將儘量多的人一起拉下水,隻要確定被拉下水的人足夠多,份量足夠重,最後往往會演變成一地雞毛,然後法不責眾來收場。
孫承宗混了這麼都年,坐鎮過遼東,可是壓製過那些驕兵悍將的狠人,也不是省油的燈,這樣的手段,可謂是信手捏來,而且他開始胡扯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說的振振有詞,倒像是真有其事一般。
黃立極:“……”
李國則是大怒道:“孫公不要顧左右而言他,這件事,分明就是……”
“事實如何,不重要。”孫承宗淡淡道:“問題的關鍵在於,天下人相信哪一個說法,是相信一個遼東郡王乾的事,還是魏公公暗中授意,牟斌在背後使壞,張靜一負責執行。甚至……是否還有其他人在暗中協助,如吏部尚書周應秋,如兵部尚書崔呈秀……當然……老夫也隻是猜測。”
“可是這麼大的事,若隻有一個張靜一,這能服眾嗎?天下人會怎麼看,他們隻會認為遼東郡王不過是一個替罪羊。若是到時,天下人都要揪出幕後黑手呢?我們當如何?諸公,此事不得不慎,也不得不小心處置啊,一個不好,甚至可能牽累諸公,現在助長人要殺張靜一而後快,他們今日殺張靜一,明日就要殺魏公公,要殺牟斌,甚至要殺周應秋,要殺崔呈秀。甚至……”
孫承宗掃了大家一眼,又慢悠悠地接著道:“可是諸公,難道就和這些人沒有任何關係嗎?諸公能確保……自己可以清白嗎?現在天下人大怒,就好像燒了一團火,我等身為內閣大學士,不趕緊幫著滅火,卻還想著火上澆油,難道就不怕引火燒身嗎?”
“你……”李國一臉無語。
說實話……他現在被孫承宗的一番話,說的也不免有些心虛起來了。
可他顯然依舊有些不甘心,於是道:“這件事和魏公公斷無瓜葛……”
孫承宗便好整以暇地道:“怎麼會沒有?他是九千歲,什麼壞事能沒有他?”
黃立極:“……”
李國:“……”
劉鴻訓本來義憤填膺,他是做好了拚命的架勢的,原本他也認為,內閣這時候,肯定要站在張靜一對立麵的位置了。
可現在……他慢慢地發現……
事情慢慢的起了變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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