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戶部尚書李起元突的道:“不可,王文君畢竟沒有實際督撫一方,一旦出任,而賊勢洶洶,難免亂了陣腳,此次征伐,還需多倚仗的東林軍,王公如何能令他們心悅誠服?下官倒是以為,張靜一合適,此人有大勇,且謀略過人,有他出鎮,沿岸數省,都可高枕無憂。”
李起元話音剛落,便立馬有人道:“李公此言差矣……正因為左都督對東林軍影響力巨大,才不可令他出鎮,以文治武,乃國家安定之源,一旦破壞,今日是佛郎機之賊,明日便要禍起蕭牆了。”
“祖宗之法,自有其道理,我大明國祚兩百五十年,國運綿長,正是因為吸取了唐朝強藩的教訓,方有今日……且王公學識過人,必可成功,何須左都督?”
孫承宗冷哼,隨即就站了起來,卻是看向黃立極:“黃公意下如何?”
黃立極皺眉,他閉上眼,心頭已經有著計較。其實他清楚,任用王文君,出了問題,就是天大的事,他這個內閣首輔大學士,難辭其咎。
可若是任用張靜一……勢必會讓自己置身於風口浪尖,隻怕自己也要和孫承宗一般,被人視為眼中釘了。
於是黃立極道:“老夫看,既然現在兩難抉擇,不妨這就記錄廷議止奏事,送往宮中,懇請陛下聖裁。”
孫承宗瞪了黃立極一眼,他心裡知道,黃立極的老毛病又犯了,怕擔事。
孫承宗一時惱怒,便歎息道:“豎子不足為謀!”
這一番話,真將這殿中的人,統統都得罪光了。
可見此時孫承宗的憤怒,到了何等地步。
群臣亦紛紛怒而視之。
倒是挨了罵的黃立極,卻是唾麵自乾。
他最大的缺點就是,想做一個老好人,卻被人放在了最不該放在的位置上。
可他也有優點,至少他心裡是知道,孫承宗才是對的,因而哪怕孫承宗當殿怒罵,他也隻當沒有聽見,並不怨恨。
於是他看向隨來的舍人,使了個眼色。
這舍人在一旁記錄,最後將記錄的文牘送到黃立極麵前。
黃立極看過之後,指了指最後一句話道:“孫公這句豎子之論,就不必記錄了,送西苑吧。”
舍人臉一紅,忙是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
廷議結束。
又躲過了一劫。
愉快的混過了一天。
黃立極默默的在心裡舒了口氣。
他見孫承宗氣咻咻的朝內閣方向疾走,黃立極叫他:“孫公,孫公……”
孫承宗當然沒理他,心情不好呢!
黃立極便拖著大腹便便的身子,氣喘籲籲的趕上去,揮汗如雨,頗有幾分斯文掃地的狼狽模樣,道:“孫公……何必動怒。”
孫承宗瞪著他,冷冷道:“國家大事,竟如兒戲,可笑。”
黃立極歎道:“左都督任督師,實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孫承宗麵帶怒色:“為何黃公方才不言?”
黃立極很是理所當然地道:“我若是當殿道出,則群臣必定反彈,到了那時,群情洶洶,孫公難道希望我請辭還鄉嗎?”
孫承宗很是鄙視地看著他:“原來國家大事,不及你的烏紗帽。”
黃立極苦笑道:“我非孫公,我資曆不深,又無清名,當初都是九千歲,才將我抬入內閣,天下人都視我為閹黨,如今若再說出這樣的話,那麼人人都要視我為國賊了。”
孫承宗便道:“那麼黎民百姓呢?”
“問題就在此,我等將今日廷議的爭論,送至西苑,陛下聖裁,以陛下的見識,一定認為左都督合適,他對左都督信任有加,最後定然將左都督定為督師!如此,沿岸數省的百姓就可保全了。”
孫承宗哼了一聲道:“好你一個黃立極,你這是要將罵名送到陛下頭上。”
“此等罵名,我承擔不起,陛下……”黃立極尷尬地道:“陛下乃雄主,定可力排眾議。
說是說的好聽,其實另一層意思是,反正陛下素來沒什麼好名聲,那些文臣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不愁多添這麼一樁。
難道大家還能逼迫皇帝辭職嗎?
他們有沒有問過禁衛、勇士營,還有東林軍的刀銃答應不答應?
孫承宗卻板著臉道:“說來說去,不過是你不敢承擔惡名!”
黃立極此時倒是氣定神閒了,慢悠悠地道:“對,是老夫承擔不起。”
一臉坦然!
孫承宗道:“屍位素餐。”
黃立極抿抿嘴道:“是,就是屍位素餐,為首輔者……就是兩邊受氣的小媳婦,公婆不喜,丈夫也嫌礙眼,可也隻能委曲求全,左右挪騰,才可全始全終,如若不然,這大局如何支撐?”
“你還笑!”
黃立極竟真的笑了:“又捱過了一日,怎可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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