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非常生氣,直接起身說道:“薩仁,我要找那個黑心收購商去!我這麼多年在他那售賣兔毛,他都是按照十二塊錢一張收購的,我的兔毛都是非常好的!而且我可以保證是純野生的!還有黃羊,鴻雁……這些不太好打的我也有,但是他的價格都非常低,開始我還打過狐狸和貂,說是保護動物不好賣,所以我就再也沒打過了。主要還是以兔子為主。”
武騫琻和王一諾對視一眼,咽了咽口水之後,武騫琻一個健步衝出去,拉住剛要騎馬的巴圖說道:“你先等會,你那些皮毛和獵物都在你的小氈房裡嗎?”
巴圖點頭說道:“是啊,幾乎堆滿了。我就想著把這些全部賣了一定可以還錢,隻是需要等外麵的收購商過來。”
武騫琻拉著他往巴音的羅羅車上走,邊走邊說:“你先等會,我問問。”
王一諾看到他們去了師父那裡,便拉住薩仁的手說道:“烏月,你確定要嫁給他嗎?他一無所有,就算這些賣了,他湊夠了錢,以後你們也隻能靠放牧和打獵為生,你這大學不就白念了嗎?這樣你不覺得遺憾嗎?”
薩仁看向王一諾笑著說道:“那你希望我嫁給一個五大三粗或者身體有缺陷的人嗎?還是希望我做續弦?至少巴圖長得還算可以吧。之前我媽也想讓我和蒙克相親呢,就蒙克那樣的,也是大學生,可是他仿佛像一個小孩一塊木頭一樣。如果你選,巴圖和蒙克,或者那些莽夫,你會選誰呢?”
王一諾不理解,她皺眉看向薩仁問道:“你完全可以到一個大城市,找一個你愛的人,然後和他在那裡定居,你爸媽隻有你一個女兒,你把他們接過去,這不就解決了嗎?你學習知識,接觸外界不就是為了走不一樣的人生嗎?為什麼還要在這樣的地方度過一生呢?”
薩仁順著車窗看向外麵的天空喃喃說道:“我也想走過,也想反抗過,我也不想見識了大千世界之後又回到自己最不想回來的地方。但是我的爸媽他們思想依舊封建,他們依舊延續傳統,雖然讓我上學,讓我認識了廣闊天空,但是他們還是希望我能回到這片土地上終此一生。這叫落葉歸根,我的根在這裡。我有時候真的很後悔上學,念書,走出這片草原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讓我回來按部就班的每一天都覺得是一種精神折磨。但是我又能怎樣呢?我的家人,我的親戚朋友,都是這樣過完一生的。隻有我一個人想改變,又能改變什麼呢?”
王一諾聽完心疼的拉住她的手:“那你這些年努力讀書,考出草原的意義何在呢?讀書的意義不就應該是改變命運,走出新的人生嗎?”
薩仁回過頭看著王一諾淺淺一笑,笑中帶著深深的淒涼:“我是個女孩子,而且在這樣的地方,是改變不了什麼的,就像巴音大叔,他做了一輩子獸醫,一直試圖改變這裡人對待動物疾病的想法,可是他直到現在依舊不被接受,隻是給動物做簡單的接生,修蹄和縫合,他十幾年前就說給我們的牛羊接種疫苗,而我們父輩根本就接受不了他的想法,甚至覺得他隻是為了騙錢。直到現在還有很多人不信任他,隻有家裡的種牛種馬,頭羊頭牛才有被治療的機會。而我,和這些牛馬有什麼區彆呢?”
薩仁說完,王一諾徹底沉默了,她在這的真實經曆告訴她,薩仁說的一點都沒錯。她師父每每因為那些本可以治療卻被主人冷漠對待的牲畜感到惋惜,她開始也想和對方講道理,可是這裡的人隻相信神明的庇護,一切由天定,但是涉及到頭牛頭羊或者種牛種馬的時候,還是會找師父去治療,但是治療之後收取費用的時候他們又不想給了,覺得是自家牲畜被神明保佑又好了起來,師父的努力就輕易的被否定。
她隻是覺得這些人迂腐,但是現在她才懂了,這些人是可悲。他們不肯接受新生事物,不肯接受外麵世界給自己帶來的更大利益,就像巴圖一樣,售賣獵物的時候也隻是賣給那一個人。至少他還想過找外麵的供銷商讓自己獲取的利益高一些,但是更多的人隻會按部就班的走完這一生。
而自己呢,從小衣食無憂,家中團寵,除了老媽有些……但是她知道,她媽媽對她的愛隻多不少。她不止有寵愛自己的哥嫂,還有了武騫琻和他的家人,她可以說是擁有了所有人全部的寵愛,而自己做了什麼?他們隻是對自己善意的隱瞞,自己就離家出走,傷這些愛她的家人的心。
她的妮妮會怎麼難受?她的兩個小侄子侄女現在多大了?會不會說話了?還記不記得自己這麼一個姑姑?前幾天孫靜華對自己說的話還在耳邊環繞,她沒有怪過自己,隻是擔心自己是不是吃飽穿暖,連自己親兒子都不關心,隻關心她受沒受到傷害。
是啊,自己已經如此幸福了,為什麼還這麼傷那些愛自己的人的一顆真心呢?還有武騫琻,他有錯嗎?他唯一的錯就是沒有告訴自己他在偷偷給自己吃安神的藥物,如果他說了,自己會吃嗎?是的!他說的話,自己肯定是不吃的。他跑了這麼遠來找自己,陪自己,甚至還承諾以後每年都會陪自己在這裡。自己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想到這,她抬頭看向薩仁,誠摯的跟她說了一聲:“謝謝你!烏月!”
說完就奔著師父的氈房跑去。獨留薩仁坐在那裡一臉懵:“我怎麼了嘛?”
王一諾跑進氈房的時候,剛好趕上武騫琻和巴圖起身準備往回走,武騫琻一抬頭看到王一諾開門進來愣了一下,緊張的快走兩步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
王一諾看到武騫琻抓住自己緊張的模樣心裡一暖,他是真的在擔心自己啊。她一把摟住武騫琻勁瘦的腰,小臉埋進他的胸口,嬌嬌悶悶的聲音從武騫琻的胸口傳了出來:“沒有,就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