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被煽動前來攻擊使團不假,但從這些百姓的目光中,魏長樂也確實感受到這些人對大梁使團刻骨的恨意。
他們痛恨大梁割讓雲州,痛恨大梁拋棄了百姓。
許多人辱罵使團是前來賣國,雖然罵的很難聽,但卻恰恰證明這些雲州百姓依然將大梁視為母國,骨子裡並沒有屈服於塔靼。
忍受著辱沒和攻擊,使團隊伍終於走出人群,跟隨著蔡森折向了另一條街。
蔡森這才折返回來,跑到魏長樂邊上,一副關切樣子:“王爺,你沒事吧?不知是誰走漏消息,引得這群刁民前來生事。回頭派人詳查,拘捕領頭的,交給王爺懲處。”
魏長樂隻是淡淡一笑,並不理會。
使團被安頓在城中的驛館,自有相關人等負責安排,忙了好一陣子,使團才入住下來。
魏長樂也是注
意到,自打蔡森出城迎接開始,傅文君一直都在避開這位雲州彆駕。
而蔡森的注意力也都在魏長樂和兩名欽使身上,自然也無法從人群中發現傅文君。
“天色太晚,今日就不能為王爺舉辦接風宴。”入住之後,馬牧還在安排人值守,蔡森則是在正堂向魏長樂拱手笑道:“諸位途中勞頓,今晚就好好歇息,有什麼需要隨時可以吩咐。”
堂內除了蔡森和魏長樂,便隻有兩位欽使。
“蔡彆駕,本使聽聞雲州有五大姓,雲州蔡氏也在其中,不知彆駕是否出自雲州蔡氏?”使團終於安頓下來,焦岩也是輕鬆不少。
蔡森忙道:“鄙人正是雲州蔡氏出身。”
“這就奇怪了。”秦淵在旁一聲冷笑,“據我所知,當年安義伯鎮守雲州,對雲州蔡氏也是關照有加。聽說安義伯麾下有個叫蔡正雲的指揮使,追隨安義伯身經百戰。破城之時,安義伯父子為國捐軀,那位蔡指揮使也是跟隨安義伯一起殉國。不知蔡彆駕可認識那位蔡指揮使?”
蔡森身體一震,黯然道:“蔡正雲是在下的親侄子!”
“原來如此。”秦淵似笑非笑道:“蔡指揮使死在塔靼人的馬刀之下,蔡彆駕如今卻為塔靼人效忠,不知蔡指揮使泉下有知,會作何感想?”
蔡森卻轉過身,直接走到大門前,探頭向外掃了掃,這才關上大門,回身快步走到魏長樂麵前,竟是直接跪下去:“罪臣蔡森,無顏麵見王爺,罪該萬死!”
魏長樂卻是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也不扶起,笑道:“蔡彆駕是塔靼的臣子,怎能向本王自稱罪臣?”
“王爺,罪臣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大梁。”蔡森抬起頭,苦笑道:“塔靼霸占雲州,破城之後,長兄一脈儘被屠殺,其中就包含我那正雲侄兒。罪臣與塔靼仇深似海,與莫恒雁更是不共戴天,隻盼有朝一日能親手將其斬殺。”
秦淵在旁冷聲道:“既然與他們血海深仇,為何還要效忠莫恒雁那狗賊?”
“家兄臨終前,囑咐在下忍辱負重。”蔡森長歎一聲,“長兄一門斷絕,如果在下這一脈也消失,雲州蔡氏便不複存在。而且在下知道,雲州遲早都要回到大梁懷抱,所以才與莫恒雁虛與委蛇,就是盼著梁軍收複雲州之時,能夠暗中助一臂之力。”
魏長樂笑道:“如此說來,你還是忠臣?”
“罪臣絕不敢如此自居。”蔡森一臉怨恨道:“當年塔靼攻城,是莫恒雁叛國投敵,裡應外合打開了城門,導致城破。這些年罪臣也是這般念頭,等到梁軍殺到雲中城,罪臣仿效莫恒雁,自城內接應,助我大軍入城。”
秦淵狐疑道:“你當真有此心?”
“若有虛言,天誅地滅!”蔡森一臉正氣。
魏長樂抬手道:“起身說話。”
蔡森站起身,這才問道:“王爺,您皇族貴胄,為何會親自出使?”
“蔡彆駕,本王問你,莫恒雁是否料定大梁會派出使團?”
蔡森點頭道:“確實如此。呼衍天都兵敗山陰,回來之後,還曾與莫恒雁鬨過一場,好像是怪責因為莫恒雁的緣故,才導致這場慘敗。不過莫恒雁單獨和他談過,也就平息下來。他確實和我們說過,大梁雖然取勝,但.....但絕不想事態擴大,一定會派使團前來議和。”
“坐下說話!”魏長樂麵色溫和,“那莫恒雁對議和是什麼態度?”
蔡森毫不猶豫道:“他和呼衍天都對大梁都是恨之入骨,吃了敗仗,都想著開春後再次出兵。前番莫恒雁還特地召見我們,談及使團可能前來議和之事。當時他的態度很堅決,除非大梁能割讓整個朔州,否則絕不會讓和談成功。”
焦岩變色道:“他想吃下整個朔州?”
“還有,大梁不但要割讓朔州,還需要交出堅守山陰的那位縣令。”蔡森看著魏長樂,“千長阿勒拜在山陰敗戰中損失極其慘重,不但族眾死傷數百人,他的血親也有十幾個死在山陰城下。所以莫恒雁承諾,隻要使團交出魏長樂,便由阿勒拜親自砍下他的首級!”
魏長樂哈哈一笑,道:“原來他們連劊子手都已經選好。”
“王爺,不知魏長樂眼下在何處?”蔡森直視魏長樂眼睛,“他是否在使團中?”
魏長樂也是直視蔡森,微微點頭:“魏長樂確實在使團中!”
“那他在哪裡?”
魏長樂含笑道:“就在你麵前。”
蔡森一怔,詫異道:“王爺,您的意思是?”
“我就是魏長樂,魏長樂就是我!”魏長樂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