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
那場火,漸漸熄滅了。
月光下,焦黑的廢墟一片死寂。
瓦礫之上,林山孤身站立,恍惚地望向月亮。
“仙師,是否死去的魂靈,都飛去月亮上?”
時間過去良久,但,卻始終未有人回應。
林山轉頭望去,卻見仙師不知何時搬了一床草席,正躺席上,已然呼呼大睡。
林山抬頭又看了一下月亮,那塊狐肉充滿著力量,僅僅一小口,便令他恢複了不少氣力。
片刻後,他終於默默地,一步步朝著遠方走去。遠方,一塊塊木板上,躺著一具具屍體。
他手指輕撫那些粗糙的木板,隨後拿起一根鐵鍬,吃力地挖著坑,埋葬著一具又一具村人的屍體。
縱然知曉他們都已去了往生,但林山臉上依舊帶著哀戚,往日的回憶一幕幕襲上心頭,耳畔仿佛回蕩著一陣陣教誨、嬉笑、責備等聲音。
曾經充滿著煙火氣的【清水村】此時此刻,隻餘一方廢墟……
一鏟一鏟,泥土飛舞間,淚水模糊了雙眼,死寂的落寞感,令他一度感覺到恐懼。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突然瞧見背後被人拍了拍。
“仙長……”
“莫叫我仙長,我叫曾書,你稱我一聲曾哥便成……”
月光下,林山恍惚望去,卻見一握劍年輕人徐徐走來,本來興奮的表情漸漸變為同情,沉默片刻後道:“你這一鏟一鏟,不知道要挖多久……”
林山在隻言片語中,知曉這年輕人是仙門中人,心中略微向往,更帶些許惶恐,但見少年身上沒有驕縱或輕視後,便也露著幾分不卑不亢:“那我如何做?”
“我本應降妖伏魔,卻奈何學藝不精,令狐妖殘骸生靈,此番若沒有道長坐鎮,我恐交代在這裡,這番死傷也責在我……”曾書看著這一方廢墟,微微長歎,先前突破驅物境的興奮感,已然變成了些許自責。
良久以後,他盤膝坐下,催動著法訣。
片刻後,林山隻覺自己手中鏟子微顫,緊接著不受控製般地脫手。
月光下,鏟子自動一鏟一鏟地挖著泥坑,速度極快。
林山心中既覺震撼,又是向往,看了一陣後,又看向曾書,卻見華光下,曾書額上漸漸布滿細汗,看樣子每一鏟都挺吃力。
大約過幾分鐘以後,隻見曾書疲憊地睜開眼睛,麵色慘白。
“若不這般,我隨你一起挖吧,你再弄個鏟子!”
在林山的愣神下,曾書臉上全然沒有任何仙風道骨,而是手拿鏟子,學著林山模樣,開始一鏟一鏟挖著。
時間,便這般一點點地過去。
月明星稀,漸漸隱於雲中。
東方略微露出些許魚肚白。
張玄從睡夢中幽幽醒來,伸了伸懶腰,習慣性地握了握【仙人指路】的竹竿,稍稍握空以後,他臉上略顯些許緊張。
片刻後,這才睜眼看著遠方一地的新墳。
“不礙事,我靈力充沛,隻是稍稍上火吐點血罷了,不礙事,不礙事!接下來是什麼字來著?賴昌聰?好的……嗚嗚,不礙事,不礙事!”
他站起,目光看向遠方。
卻見曾書臉色慘白,卻倔強地手捏法訣,虛空操控著那把斷劍不斷地在新墓碑上刻字。
他的嘴角滲出了一絲絲鮮血,卻強撐著在墓碑刻字。
那把斷劍每刻一字,曾書臉上便蒼白幾分,擦了擦嘴角的血液,當鏤刻了幾十座墓碑以後,曾書竟已疲憊得說不出話了。
總算刻完最後一個字,曾書長長吐了一口氣,繼續強撐道:“不礙事,我現在再降一猛虎都無礙,力量大著呢!”
“……”
他踉蹌地站起,努力露出一個笑容,緊接著見到張玄以後,他拚力向著張玄恭敬行了一禮:“道長,早上好,我……哇!”
看著曾書話尚未說完又吐了口鮮血以後,終於搖搖頭:“你先調息吧!”
“不礙事,不礙事!我稍稍調息一會。”
“嗯。”
……………………………………
【清河鎮】本便窮,於外麵行著以物換物的原始交易。
所以,村中全部積蓄,也未有多少銀兩,林山左挑右選,隻找到幾件衣服,些許吃的與一些鐵器。
整理完後,他便默默地擺在了僅存的幾隻瘦驢上。
“仙長,這鐵器如何?”
張玄看著林山給自己拿過來的鐵器,看了許久以後,心中失望。
那皆是最差的鐵器,這種鐵器熔煉後用於製劍倒是勉強,但要做鐵製竹竿,更要往裡調機關……
卻是千難萬難。
“仙長,我知道這些鐵器恐難入您法眼,不過,若不我們一起去見見薑荼,【龍溪】的鑄劍師薑荼師傅,或有化凡鐵為精鐵的能力……我這把劍,便是用鋤頭的凡鐵打造的……”林山拿出懷中的劍,隻覺劍光閃爍,看起來雖然比不上曾書那把斷劍,卻也賣相不錯,劍中雕紋格外精細。
“嗯,瞧瞧也行。”
張玄平靜地點點頭。
將那已成麻花狀的【仙人指路】小心收好,握在手中。
自那杆子被毀以後,張玄便在這個仙魔橫行,鬼魅妖魔縱橫的世界缺了幾分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