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媚適時插話,一副難為情的樣子,“夏顏從小沒了媽媽,私生活方麵是有些混亂……也是我沒教好,孩子前兩年跟男人廝混,還鬨出人命來。”
不等夏顏說話。
蔣教授一拍衣袖,戴好老花鏡,提起文件包,在助理的攙扶下忙說告辭。
顧雪媚裝模作樣挽留。
蔣教授直搖頭。
夏顏依在門邊,目光追隨三人,久久不動。
老教授腋下夾著一份芭蕾舞劇的公演宣傳單,隻一眼,她就認出,這是經典舞劇《吉賽爾》,媽媽在世時,最喜歡的舞劇。
前世夏顏沒有去接監獄裡的魔鬼,而是住在學校準備語言考試,根本不知道蔣教授找上門,而且是找她出演這部意義重大的作品。
想來,顧雪媚和夏柔就是用這種惡心的辦法,既推掉了她的機會,又宣揚了她數年不敢在舞台露麵的醜事吧。
以前有林嘯野撐腰,她們麵上還裝一下,林嘯野入獄,裝都懶得裝了。
其實當年夏顏何嘗不是在家找不到庇護,才被男人極致的寵愛所吸引,一步步步入牢籠,無法逃脫。
往事憶起,令人神傷。
她告訴自己,算了,過兩天都要世界末日了,芭蕾舞劇錯過就錯過,反正也不可能撐到演出那天。
可果真就這麼算了嗎?
夏顏不再是前世陳牧洲所期盼的,識大體,懂謙讓的好女人,夏顏就是夏顏,母親早死,父親不愛,繼母和繼妹都是陰陽人爛屁股。
她性情乖戾。
她遊玩戲耍。
她仗著林嘯野撐腰,橫行霸道,現在她把惡魔從監獄放出來,不想再做一個“好人”,也把真正的自己找回來——一個心機、頑劣、有仇當場就報了的千金大小姐。
夏顏一聲不響抬起桌上的水潑向繼母顧雪媚,然後又用杯子狠狠砸向繼妹夏柔。
顧雪媚一怔,用方言大叫,短命鬼生的要債鬼!
夏柔被砸得頭暈眼花,扶著額頭哎喲哎喲,許久,緩過來,滿頭是血指著姐姐破口大罵“夏顏你這個小賤人,彆以為還有男人幫你撐腰,等爸回來,有你好果子吃!”
夏顏笑得眯起眼睛,一副很期待的表情,“對哦,我已經不是從前不可一世的夏顏了。但是你猜,林嘯野要是知道有人欺負我……會不會……”
夏柔怒不可遏。
“裝什麼裝!他坐牢去了!還擱這林嘯野,嚇唬誰呢?再說是你親手把他送進去的,即便出獄,林嘯野也隻會要你不得好死,嘿嘿……”
說到這,夏柔不可抑製地咧嘴笑。
仿佛整件事是她一手策劃。
夏顏皺眉,不善地望著繼妹。
顧雪媚趕緊捂住女兒的嘴,瘋狂使眼色,夏柔意識到說錯話,瞬間安靜如雞,不再口出狂言,隻眼睛還是斜吊著挑釁地看著姐姐。
夏顏冷冷看母女一眼,轉身回房。
女孩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於是複盤今天的一切——林嘯野出獄後的反應和她預料的很不一樣,太平淡,太麻木,除了最後一句說“再演就要她死”情真意切外,彆的,都太反常。
這個魔鬼要麼是放下愛了,決定和她橋歸橋,路歸路,從此做回陌生人。要麼是恨太深刻,積蓄力量等待時機,要在關鍵時刻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是後者,那太可怕了!
林嘯野的手段,夏顏是知道的。
果真如此,不如在他動手前先找個地方跳樓,這樣輕鬆點。
夏顏的心如壓重石,喘不過氣。
小狗托托聽到主人回來,從床底跑出,一個飛躍,一個猛撲,差點把夏顏的肚子撞扁。
摸著愛犬絲滑的皮毛,女孩歎口氣,憂鬱的黑眸如蒙霧氣,幽不見底,“……可是我死了你又怎麼辦呢?你這隻小狗狗隻會吃屎,哪裡是喪屍的對手?為了你,我也得活著。”
托托斜眼,很不服氣。
夏顏笑起來,翻身又想,也許情況沒那麼致命,林嘯野……應該還是愛她的,隻是愛得不明顯,還被恨蒙蔽了雙眼,她幫他把愛點亮,把雙眼擦乾淨,重新把愛找回來就好了。
她可是他的天使。
他親口說過。
全世界他隻要她,而她……要他的命都行。
多麼動聽的誓言。
多麼瘋狂的愛意,枷鎖一般重重套在身上。
算了,還是先求求他,彆要她的命吧。
夏顏唇邊牽起自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