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吉平出生時,父親安倍晴明已經成名。
吉平背負榮耀出生,自記事起就被告誡自己要謹言慎行,不要讓父親蒙羞。
而這也成了他一生的信條。
吉平一生都活在“安倍”的束縛之中,至今都沒有走出這份建立在血脈上的畫地為牢。
父親安倍晴明讓他努力修行陰陽術,他照做了。
祖母葛葉狐被貪婪的人類貴族狩獵,讓安倍晴明心性大變,製定下“清淨”計劃,讓他成為執行人,將呪縛與“泰山府君祭”一同傳下,他也照做了。
一做就是一千年,期間不曾偏離過半點。哪怕明知道父親已經陷入了偏執,這麼做對後代們壞處多於好處,他還是堅持下來,因為安倍晴明是自己的父親。
千年之後,安倍晴明終於有機會重返現世,命令安倍禦門院賭上千年積累,確保計劃成功,他還是照做了。
結果呢,滿盤皆輸。
千年基業,毀於一旦。
曆代家主,死傷慘重。
他們本該沐浴在陽光下,享受後世的敬仰,卻最終落得個晚節不保的結局。
而這一切的源頭,安倍晴明可能連後代的名字都記不住。
對那個徹底泯滅人性的半妖來說,包括他安倍吉平在內的所有人都是棋子。
隻是,安倍晴明可以泯滅人性,安倍吉平做不到。
他背負了太多,卻拿不起,放不下。
他不敢違逆父親,也沒有勇氣去告訴後代們,安倍晴明是錯的。
好不容易出個有勇氣撥亂反正的家主,也隻能保持沉默,看著他被血脈的呪縛打壓消失,心灰意冷。
到頭來,他能做的隻有去看,去記住家族裡發生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應該被記住的人,讓他們不至於被淹沒在曆史的長河中,作為存在過的證明。
“天海。我是知道的,你是靠著堅持不懈的努力才當上家主,直到化作老人之時才將不老納入手中,相比相當難熬吧。”
“水蛭子。在那幕末動亂之時,多虧有你鎮壓那些異類。雖然由於大政奉還,你在當主之位的時間短得讓人遺憾,但你真的很可靠。”
“長親、有弘、泰忠……你們各自為家族的付出,我都看在眼裡。即便天下人忘記你們的存在,我都不會忘記你們。”
“心結心結。如果沒有家族的束縛,你可能早就登頂傀儡道,但你還是為了證明自己,洗刷父親的汙名,當了差不多九十年的家主。”
“泰長。你能離開也是一件好事,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樣這麼有勇氣,或許事情就不會變得這麼糟糕。”
“有行。你才是最像父親的人,理解了一切,接受了一切,享受著這個過程,你——好自為之吧。”
“雄呂血。我的女兒,我最對不起的就是你。身為父親,不僅不能給你幸福,甚至還要壓製你的成長和實力。可以的話,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回到這個家,隨便去哪裡,做些什麼,都比在這座變味的城裡要好得多。”
“最後,父親。這是兒子最後能為你做的事,之後的我會和蘆屋前輩一起駐守魅崎都,為您,為安倍家,為禦門院的後代們贖罪。”
像是倦了一般,這位撐起安倍家脊梁千年的男人終於不再挺拔,緩緩彎腰直至躺下,雙目微閉,陷入沉眠。
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蘆屋道滿悄無聲息地一揮手,為這位曾經看好,卻走上歧途,給蘆屋花開院造成過巨大麻煩的後輩張開一道結界。
而後,望向現世所在的方位,眼神快意。
安倍晴明,連最聽你話的兒子都想著要問心無愧,你還能怎麼樣?
我看你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