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因何而戰(2 / 2)

吾父耶和華 千翅萬瞳 8746 字 2個月前

就像蓋裡斯曾說過的,

【所有真正的人,都應該感覺到打在任何一個人臉上的耳光,就是打在自己臉上的耳光。】

【身為真正的人,作為基督的連隊,我們應當對世界上任何角落的任何壓迫與不義,能產生最強烈的反感。】

兩年了,麻木的人不再麻木,漠視苦難的人不再漠視,年輕人的血在隨著年齡冷卻前,總要是沸騰一次。

他將自己沸騰的熱血,籍由那一次又一次的【聖體聖事】傳遞給連隊中的眾人,對於這些士兵們來說,他們需要共情,需要堅信自己是神聖的。

這種信仰,驅使著他們一路走到今天這一步,麵對那些被劫掠、焚燒的村莊,他們愈

發確信自己是正義的。

這就是羅素存在的意義,他需要去教導、需要去灌輸、需要去傳遞“移情”傳遞“愛”。

這種愛是主對眾生的愛,也是他們彼此之間的愛。

在這無邊的愛中,那些突厥騎兵,疾馳了起來,而二連這邊,也射出了第一支箭矢。

這片大地上,一聲短促的號角聲劃破了沉寂,突厥人開始行動了。

他們迅速分散,宛如一群猛禽向步兵陣地逼近。

馬匹的蹄聲在平原上響起,塵土飛揚,騎兵們手中的弓箭已經搭在了弦上。

但在這些突厥人拉弓射矢之前,就已經有步兵的箭矢,落在他們的馬匹身上。

與同時代的地中海一圈不太相同,蓋裡斯編排的步兵部隊,往往有著比例更高的遠程兵種。

大量的弓弩手,填塞在部隊裡。

雖然這些弓弩手的數量,會降低整個步兵陣線的抗衝擊能力,但由於第二王國士兵高昂的士氣,蓋裡斯反倒是覺得削減一定的抗衝擊能力並無大礙。

確切說,蓋裡斯麾下的士兵,並非那種報團取暖的鵪鶉,這些王國的常備軍是真正的精銳,他們能用牙去撕扯敵人。

因此,增添更多的遠程兵種,其實反倒是意味著他麾下的士兵,在同遊牧突厥士兵的對射中取得優勢。

按照蘭徹斯特平方律可知,當戰鬥雙方任意戰鬥單位,都在彼此視野及火力範圍以內交戰的時候,任一方實力與本身數量的平方成正比,即蘭切斯特平方律。

當然還可以再簡單理解成遠距離交火時,一方損失率既和對方兵力成正比,也和己方兵力成正比。

當然這個方程的計算方案,是極端理想的一個狀態,它所能表述出的也隻是一個假定狀況下的雙方輸出效率和損傷情況。

但這卻也告訴了戰爭遊戲的玩家們,當自己處於兵力優勢的情況下,該如何抉擇。

突厥人並不知道什麼蘭徹斯特平方律,但他們對這樣的概念其實也在過往戰鬥的經驗總結中,被模模糊糊發現了個大概。

他們之所以將戰場選擇在這開闊地帶,其目的便是為了完整的發揮出自己的兵力優勢。

當然,蘭徹斯特平方律裡麵還有一個變量,那便是參戰兵員的質量。

步兵弓弩的射程,往往能有一百步,不論是射程還是殺傷效果,都要遠高於騎弓。

加上騎弓破甲能力更為單薄,二連著甲率要更高。

因此,雖然二連一方的人數較少,但在雙方對射中,其實並沒有落於下風。

在這短暫而猛烈的箭雨裡,突厥人並未能在第一輪衝擊中突破步兵的防線。

緊接著,突厥人改變策略,分成小股隊伍,繞著步兵陣地遊走,試圖尋找二連的薄弱點。

而二連則緊密保持陣型,手持長矛,嚴陣以待。

喬斯與羅素他們知道,一旦陣型被衝散,二連將不再有任何優勢可言。

“穩住!穩住!”

在這一聲聲,呼喝聲中,突厥人再度發起衝擊。

這一次,他們手中的彎刀閃爍著寒光,目標直指二連的側翼,慘叫聲與馬嘶聲混雜在一起,鮮血濺落在塵土之中。

戰鬥愈加激烈,雙方都沒有退讓的意思。

突厥人依靠速度和機動性不斷尋找二連陣型的破綻,而二連則憑借盾矛的配合,將每一次衝擊都頑強擋下。

彼此之間的作戰,其實都很克製,是在一次次的試探彼此,沒有哪一次的衝擊,是將全部籌碼都壓上。

畢竟他們之間的衝突,其實並沒有決定一切。

【耶和華。我的磐石是應當稱頌的!】

【他教導我的手爭戰,教導我的指頭打仗。】

【他是我慈愛的主,我的山寨,我的高台,我的救主,我的盾牌,是我所投靠的。】

無論如何,對於二連的士兵們而言,這次戰鬥是神聖的。

縱然敵眾我寡,他們也絕不退縮。

這股決絕的態度,就讓戰鬥充滿了悲壯的色彩,明知必敗,卻依舊要糾纏住對方,直到友軍的到來,或者直到自己的全軍覆沒。

向死而生?卻就是如此。

“因我們諸聖教父的代禱,主耶穌基督我們的上帝,求你憐憫並拯救我們。阿門。”

當馬蹄震動之時,當兩隻隊伍準備不知多少次碰撞時,許是天主垂憐,又或單純的喬斯羅素等人命不該絕。

又一陣的馬蹄聲,從遠方傳來,一麵耶路撒冷王國的王旗迎風飄揚。

而在西邊,舉著雷納德家徽的旗幟,也露出了一個尖角。

爭奪安條克地區霸權的會戰,也因為這一次衝突而擴大起來。

……

遠處,天邊的雲層被夕陽染成血紅色,戰場上充滿了鮮血與塵土的味道。

羅傑能聽到遠方傳來的嘶喊聲,以及馬匹的悲鳴聲。

似乎整個世界隻剩下血腥的戰鬥。

羅傑仔細檢查著自己的武器,說實話,這些日子裡發生的變化,讓他摸不著頭腦。

一個半月前,他還在自家的田地裡忙碌著,種著莊稼。

突然,博希蒙德的征召命令打破了他的平靜生活。

聽說是要去和耶路撒冷王國開戰,去搶個的黎波裡。

打就打吧,羅傑想著,反正他也沒得選,要是能發筆小財,那就更好了。

可是他們整整走了大半個月的路,仗還沒打到,卻聽說他們的領主的老家,也就是安條克城被人偷襲了。

於是大軍急急忙忙折返的黎波裡暫且不管,大家火急火燎地往回趕。

可還沒等到達安條克,四千的大軍就在丘陵地被雷納德擊潰了,羅傑也隨之被新的安條克親王雷納德收編。

等到被編入新軍後,他才得知,原來安條克城安然無恙,是博希蒙德那傻子上了個當。

就在大家以為能鬆一口氣時,新任安條克親王雷納德卻突然宣布,要收複安條克城。

這幾天,雷納德還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他們呢,怎麼說動就動了?

不過羅傑覺得其實也沒什麼,反正安條克城裡頂多也就幾百人,而他們這邊可是數千大軍,往那一擺,說不定人家就直接開城投降了,也省得再打仗犧牲。

若真是那樣,羅傑也能順順利利地回家繼續種地,他實在是厭倦了這東奔西走的日子。

然而,事與願違,還沒開拔,就傳來消息,說安條克城被耶路撒冷王國,搶先一步拿走了。

這打安條克還能先到先得的?

兜兜轉轉,近兩個月的奔波,到頭來安條克城還是被偷走了,自己終究還是要和耶路撒冷王國開戰。

那這兩個月來辛辛苦苦幾百裡地來回奔波,究竟是圖什麼呢?

是為了吃一場敗仗,換一個領主,然後在自己家門口和最初的敵人乾仗?

羅傑想不明白。

而且說實在的,在之前親眼目睹了戰場的血腥之後,羅傑對戰爭隻有深深的畏懼。

“我們的天父,願禰的名受顯揚;願禰的國來臨;願禰的旨意奉行在人間,如同在天上……”

念誦著主禱詞,羅傑祈求天主的憐憫。

他不想殺人,更不想被殺。

經過真正的戰場洗禮後,他意識到,所謂的榮耀,和他們這些普通士兵根本無關,那是領主與騎士們才會津津樂道的東西。

而他們這些被征召來的農民,便是榮耀的代價,是榮耀上的灰塵。

小隊長走了過來,催促他們準備。

那位曾救過羅傑命的小隊長,如今仍是他們的隊長。雷納德在收編軍隊時,換掉了中層的貴族軍官,但保留了這些最基層的小隊長。

“我不知道這次誰會贏,但總之看見情況不對勁,能跑就跑,彆像上次一樣傻站著不動。要是跑不掉了,想投降也彆找那些殺紅了眼的人,找那些身上還沒怎麼沾血的。”小隊長叮囑道。

羅傑點了點頭,他明白,對於他們這些底層士兵來說,天大地大,活命最大,隻有活著才有未來。

一個半月前,他還為能參加戰爭而暗自得意,但如今他明白了,這場戰爭與他毫無關係。

雷納德與博希蒙德爭奪安條克親王的位置,無論誰當上安條克親王,他們都一樣是領主,都會征稅征兵。

而他羅傑,一個亞美尼亞的東正教徒,天主教領主之間的紛爭,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如今他們麵對耶路撒冷王國的軍隊,說到底還是為了爭奪安條克。

對方同樣是天主教領主,無論最終誰成了這土地的主人,結果對羅傑來說都是一樣的……繼續征稅,繼續征兵。

苦難的日子沒有儘頭,他非是自己所願的參與這次戰鬥。

當羅傑想通了這些,他發現自己絲毫沒有戰鬥的意誌。

而當看向身旁的戰友們時,就知道這些和他一樣被征召而來的夥伴,同樣找不到必須為之戰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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