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遊曆天下,憑借著驚才豔豔的天資,他以一己之力擊敗了與他同時代的所有天驕,成就了卷帝之位。
但他一直沒有回到大武帝國去找作為現朝皇室的林氏宗族複仇,因為他看儘世間百態後,早已看淡了世事——他笑世間萬事往往是非難分,那又為何要再糾葛。
他隻想放下自己的過去,讓過往的仇消弭於今日的煙中。
縱橫是逍遙自在,他不想讓繁雜的過往擾了他的“意”。
……
他沒有想到,沒有人可以割舍自己的過去,過去是影子,它會一直跟著你。
一天,渾身是血的五師妹驚惶地找上他,告知他葬龍宗遭受大劫——
二師兄與一位龍女私通,犯了宗門大忌,師父欲清理門戶,卻被大師兄以命阻攔,而二師兄一不做二不休,協同龍女裡應外合,解開了鎮龍穀的封印,放出了群龍,師父走火入魔,凶殘地殺死了大師兄與二師兄,自己也被龍群圍殺;葬龍宗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毀滅,意劍流一脈隻有三師姐、六師弟和她逃了出來,三師姐與六師弟不知去向,而她靠師父之前給她的通靈玉,找到了這裡……
……
陳飛宇看著麵前已然化為廢墟的葬龍宗遺址,歎了一口氣。
歎物是人非,歎滄海桑田,歎韶華易改,歎因果前緣——
師父,這一切你都已經料到,但你為何不改變呢?
是無法改變,還是不願改變……
原來,他一直都還是葬龍宗意劍流弟子,沾了這份因,便會染上這段果。
他揮劍,劍指天下群龍。
……
他用了十年,屠儘了當年從鎮龍穀中逃出的所有巨龍,而每當他殺死一條龍,他的“意”就會被龍氣蘊養,變得更為強大。
“四師兄,師父曾經說過,以屠龍之氣養意,會走火入魔的……”五師妹也跟了他十年,這十年間她常常這麼提醒他。
他微微一笑:“沒事的,不要緊,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然而,殺意已然深蔓入他的心性,腐蝕著他的靈魂。
直到,他得知了三師姐與六師弟的消息——
當年三師姐和六師弟自鎮龍穀逃出後,兩人便一同行走江湖,但因兩人身負龍氣,又心思單純,不夠謹慎,因而被萬族三十三天的人囚禁;六師弟寧死不屈,被煉為人丹,三師姐也被當作爐鼎采補,不成人形。
他隻身屠戮萬族,走上萬族三十三天的大殿,獨戰五十餘位卷帝,成就“縱橫”之名。
但最終,因為他沒有一把趁手的兵器,負重傷遁走,沒能完成複仇。
但他已經入魔了。
他不顧五師妹的苦苦勸阻,回到了鎮龍穀,開始屠殺剩下的群龍。
他手中的鮮血從未乾涸過;他的殺戮已至麻木,毀滅生命的概念於他,就如呼吸一般簡單。
他的罪孽越來越深,他的情感與人性一點點被龍氣蠶食;他從不考慮他所殺之龍的善惡,因為那根本就不重要。
弱小,才是原罪。
直到他劍指鎮龍穀龍王,要將其骨鍛劍之時——
五師妹擋在了他的身前,張開雙臂,以滿眼的哀求看向他:
“四師兄,彆再錯下去了。”
他冷漠的眼神靜靜地注視著她,她和他以往所殺戮的生命沒有任何不同——
他揮劍,一抹血光。
她倒下,一抹淚光。
她眼中的錯愕、絕望與不可置信,如同明亮的閃電般劃過他漆黑的內心。
他沉默了。
但他還是向龍王出劍,將它斬殺。
他以龍王之骨鑄劍,劍名——
“莫縱橫”。
縱橫,是無敵於天下。
莫縱橫,是負罪於自己。
原來,這世上的一切都被因果束縛,沒有約束的縱橫,根本就不存在。
從此,至斬儘域外卷族邪龍後,他隱於世間,再不問世事,五百年。
……
那天,他從小溪中撿到了一名女嬰,他本想找個塵世人家將她送走,但他看到了竹籃上的那張名片。
大武帝國,林氏,名輕語。
他的目光望向了茫茫長空,思緒回到了五百年前。
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漫長無際的循環,很無聊,很真切。
他想起了師父的話。
總有一天,一切都總有那麼一天……是的,怪不得師父總說“總有一天”……
原來,葬龍宗葬的不是龍,而是因果,每一段今世的果,都埋葬著一段前塵的因。
他終究也跳不出這個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