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能讓我知道麼?”許卿生有些奇怪。
蘇青青深吸一口氣,看向許卿生,鄭重道:“卿生,相信我好麼?我……過一段時間,我就會和你住在一起的……”
“可是……我隻是想知道你家住在哪兒……這和……相不相信你……之間似乎沒什麼聯係吧……”許卿生感到有些不對勁,但看著蘇青青那哀求而悲呦的眼神,他卻再也問不下去了,隻得歎了一口氣,“好的,我會相信你的……”
蘇青青的俏眸中溢出喜色,她喜滋滋地抱住了他的手:“嘻嘻……我就知道,小生一定會相信我的!”
他不自然地側首,有些不敢麵對她。
傍晚,蘇青青與他道彆,準備回去,而他卻悄悄地跟在了她身後。
一個轉角處,他被蘇青青發現了,蘇青青一刹的錯愕,而後驚慌逃竄。
他竭儘全力想要追上去,但心口一痛,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一時間,他分外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過了很久,已是午夜,他決定去青山林。
或許,想起那一段記憶,他就能知道這一切的謎底。
……
他來到了青山林,看到了那一叢勿忘我。
他看到了一柄染血的匕首。
他不敢再想下去。
……
天剛亮,他回到了青山村,卻碰巧看到了徐山娃從海岸邊回來,於是他隨手打了個招呼。
但徐山娃一怔,而後遲疑道:“許……卿生?你的病……好了?”
許卿生一愣:“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那天,你和蔣諾諾,蘇青青……”
“蘇青青?”徐山娃又是一愣。
“對啊,蘇青青那時候也在……不就前幾天的事麼——這都忘了?聽說我和她在一起的事,你還給了我幾拳呢……”許卿生笑道。
但是,莫名的,他卻感到他和徐山娃之間十分疏離,有一堵無形的牆將他們隔開,似乎,已經存在了很久。
“你……”徐山娃一時無言,忽然,他的話語中帶上了怒氣,“許卿生,你彆自欺欺人了行不!……我知道你很喜歡青青……但是,請你認清現實吧,彆再這麼逃避了!你知道為什麼我這兩年都不怎麼和你聯係麼……還不是因為不想看到你那張失魂落魄的臉!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逃避現實的人……我不想你也成為那樣!”
“自欺欺人?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就逃避現實了?”他也有些生氣了,“昨天蘇青青還跟我——”
啪!
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臉上,徐山娃的滿臉的恨鐵不成鋼,抓住了許卿生的手,吼道:“你跟我來,我讓你看看什麼是現實!”
徐山娃拖著他,來到了青山村的村墓。
“你自己看吧……”徐山娃在一座墓碑前停下腳步,聲音帶著悲傷與落寞,顯得十分沉重,“兩年前,她就被一個畜生捅了……你也一病不起……那一巴掌很抱歉,但我是真的想打醒你……”
他看向了那塊墓碑,上麵赫然刻著:
蘇青青之墓。
心口處無儘的痛苦淹沒了他,而他亦任由其擺布,不願再醒來……
……
“醒了?”老神醫慢吞吞地道。
他睜開了眼,雙瞳渙散無神。
“人在遇到足可以毀滅自己的現實時,都會本能地選擇逃避,忘記這段記憶,並創造一段足以填補這段現實的幻想。”老神醫不急不緩地道。
“那到底……什麼是虛幻……什麼是現實……”他喃喃道,最後惡狠狠地吼道,“不對……我沒有逃避……我沒有逃避!!!”
“沒有逃避?”老神醫的笑容古怪,“實際上,我可以告訴你……我根本就不是什麼醫生啊……你的病……嗬嗬……”
“你為自己找的理由是什麼呢?我想想……你不會是以為蘇青青搬走了吧?可是,你也不想想,有誰能離開青山村呢?”
逃避的借口麼……
他看向了那張兜帽下的臉,那是——
他自己的臉。
……
他絕望地回想起了一切。
原來,那是一段令人絕望的記憶。
原本,他,蘇青青,徐山娃,蔣諾諾,四個人的小團體無比緊密,而他與蘇青青的關係一直很好,好到他幾乎認定了他最終一定能和蘇青青在一起。
但是,蘇青青實在是太優秀了,她開始漸漸遠離他,成了同齡人中最耀眼的一個。
而且,她也漸漸與他疏離,有了隔閡與秘密;她不再和他說些知心話,也將他當成了一個普通的朋友,甚至開始與彆的男孩子親近——
至少在他看來是如此。
但他不甘心,他要讓她明白他的心意,也要她坦白她真正的想法——
難道,兒時在勿忘我邊許下的約定,到頭來都隻是個笑話麼?
他不相信。
那一天,他將她約到青山林相見。
他在那叢勿忘我邊,拿出匕首,對著她的臉。
“青青,我喜歡你。”
蘇青青的臉上滿是錯愕與驚恐,她剛想說什麼,但卻被他打斷: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你忘了我們在這裡許下過的約定麼……我……必須要得到你……”
他強行占有了她,而後,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蒼白的臉。
她卻笑了,笑的很淒美:“其實,你不必如此……我不會怪你的……”
“不必如此?你說的倒輕巧!”他滿臉的怨毒,“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你卻將我的心意視若無物麼?不會怪我……你隻是怕了吧!嗬……”
他也笑了,笑的很淒涼:
“既然我得不到,那麼我就將你徹底毀掉!”
匕首揮下……
她的神情無比驚愕……
原來,這就是現實麼……
……
他再一次醒來,卻發現自己已不在老神醫的小木屋中,而是在自己家中。
這就好像,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他活在夢裡。
這個夢,一做就是兩年。
門“吱呀”一聲開了,蘇青青推門而入,見到許卿生醒了,驚訝地捂住了小嘴,淚水止不住流下,而她則不顧一切地撲入了許卿生懷中:“卿生……你……你終於醒了!兩年了……”
他錯愕地抬頭:“兩年了?什麼意思?我……我不是……你……青青……你不是被我……”
“對啊,我被你救了啊……兩年前的事,你再好好想想,蔣諾諾也被你救了呢……”蘇青青使勁抹去淚水,卻是涕笑嫣然。
他努力地回想。
匕首揮下。
卻停住了。
他扭過頭,淚水流下臉頰:“對不起……我做不到……是我錯了……我錯了……”
他將匕首倒轉,對準自己的心臟——
“不要!卿生,彆說對不起,我其實也是一直喜歡你的啊……但是,你一直都不肯表白……所以我就想激一激你……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但凡我當初直白一些,也不會這樣……”她的雙手拉住了他握著匕首的手,“現在這樣其實也很好了——我們不是還是在一起了麼?儘管過程……但結果是好的……把過程忘了吧……”
但她看到,他又將匕首倒轉,刺向——
她身後的一頭猛虎!
這頭猛虎循著血腥味而至,剛欲偷襲他們,幸而被他及時發現!
他與猛虎纏鬥在一起,哪怕他全然不是那頭猛虎的對手。
他叫許卿生,他許以卿一生。
……
“其實,進青山林那個時候蔣諾諾一直在跟蹤你,那頭猛虎出現後,她趕緊跑回村叫了人來救你,而你撐到了救援來臨,但也重傷昏迷,兩年未醒……若不是你,我和蔣諾諾肯定都已命喪虎口了……”蘇青青娓娓道來,“不過幸好,你終於醒了呢……我都照顧了你兩年了……”
說到最後,蘇青青翹了翹小嘴,分外可愛。
似乎,那之後確是如此。
他不願再多想,那是他對自己的忠告。
最終,他與蘇青青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
虛幻或現實……現在到底是哪個呢……
這已經不重要了……
你所逃避的現實刹那泯滅,你所相信的虛幻亙古長存。
或許,現實與虛幻的唯一區彆,就在於你是否真的相信。
……
不知多少年過去,大青山依舊草木蔥蘢,而它的兩邊,是一模一樣的美麗風景,仿若精致的對稱藝術品……
一模一樣的青山村,一模一樣的青山林,一模一樣的勿忘我……
山川亙古長存,虛幻現實同一,是非與否難辨,夢醒不知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