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公子您不想再說什麼的話——”周若離的聲音發顫,俏臉上已無一絲血色,她用顫抖的手,拿起了一柄水晶匕首。
然而,張宸打斷了她的話:“我想說,殺了我吧——這樣的生活、這樣的負罪感我厭倦了,一了百了,這樣正好……”
他的神色無比的認真,但又像是在說著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他的臉上滿是倦怠,但他的聲音,卻又無比釋然。
“我死後,請你好好幫我管理好這片天下吧——就算它在我眼中不如你,但它也還是我生命中第二重要的事情。”
統一大卷世界是他畢生的夙願,所以他理所當然地將它放在了他整個人生中第二的位置——
畢竟,第一重要的位置,已經有她了啊……
“不,我不會向公子您抬起匕首——畢竟,不管怎麼說,若離的命都是您給的,沒有您,就沒有現在的若離;更何況,我也殺不了您!——不敢殺,也舍不得殺。”周若離決然地抬起螓首,倔強地抿著唇,不讓更多的淚水流下,退後了一步,離張宸更遠了些,“您彆誤會,若離就算是死也不會傷您分毫;但是,恕若離今日不能再聽從您的命令——讓若離任性一回吧……”
周若離堅定地抬起了顫抖的匕首,努力地平複著紊亂的心境:“我想請您做一個選擇:要麼您直接用心魔種殺了我,要麼,我自己下手——自裁。”
良久的沉默。
“我從未在你身上種下過心魔種,你這又讓我如何抉擇?”張宸苦笑,無奈道。
周若離聞言,神色間卻又是更為淒然,慘笑道:“事至如今,您還要騙我麼?我曾意眼見這您的心魔珠上有我的名字……也罷,今後,請公子您,自多保重……”
周若離勉強擠出最後一抹淒然的笑意,而後銀牙緊咬,將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咽喉處。
“我死後,公子不必費心救我——匕首上有奇毒“天絕七魄散”,世間無人能解。隻要將我葬回大乾王朝就好……”
但與周若離想象過的千百種場景全然不同,張宸卻一言不發,隻是平靜地看著她,仿佛在等待著她下手,眼眸中沒有絲毫挽留之意,也再沒有半分多餘的情感。
原來,真的是這樣的麼?……她本以為,他還是在意她的,儘管被欺騙了十年,她也心甘情願……
原來,這隻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終究,還是錯付了啊……
她無比的傷心,但不知為何,此刻她卻絲毫不後悔:他騙了她十年,也令她幸福了十年、快樂了十年,如果一切能夠重來,她也一定不會忍心揭穿他的謊言的吧?
隻可惜,他為何不能騙她一輩子呢?
她破碎的心已然無力支撐她再想下去,於是匕首悄然間履行著它的使命——
一道晶光,抹過了她雪白的玉頸。
她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然而,死亡的感覺卻與她想象的不同——
周若離的雙瞳猛得一縮:一條血線,從張宸的脖頸處蔓延而下,傷口處,詭異的毒光清晰可見——
“我說過,我從未在你身上種下過心魔種,理由也是與你一樣——”
“我也不舍得。”
張宸感到他體內的生命力在飛速地流逝,有些虛弱地開口道,“之所以我的心魔珠上會有你的名字,那隻是因為——”
“修煉心魔種有一個破綻,那就是:煉製心魔珠時,他摯愛之人便會成為他的心魔,他會被迫替代她承受一切傷害。”
“而你,就是我的心魔。”
水晶匕首從周若離無力的手上滑落,她的目光變得空洞而無神。
她無助地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不再騙我一回……”
突然,她想起了什麼,用儘全身氣力衝到了張宸身前,將他緊緊抱住,失聲痛哭:“為什麼我不能再聰明一點?為什麼我要心甘情願被你騙啊!我真的好後悔、好後悔……”
她的聲音漸漸微弱,由哭喊轉為嗚咽,淚水肆意流下,無法止住……
“傻丫頭,可彆哭啊……生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這麼多年來,我殺過無數的人,見過無數的悲歡離合——我隻知道,犯了錯,就得付出代價,就像想要傷你,就必須先殺了我一樣。”張宸同樣摟住了她,但他的懷抱卻已不再如同曾經的那般,那麼的有力。
修心道者,必有心魔,除去心魔,修為自可突飛猛進,若是不除,心魔所受傷害,皆由其代之。
但他不想除,因為他舍不得。
他修心,但若心中無她,他便無心可修。
“我很後悔,後悔不能夠再擁抱你……”
“我很欣慰,欣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你還能在我的懷抱裡……”
“我很慚愧,慚愧我今後,隻能活在你的回憶裡……”
“這便是我對你,為我今生犯下的所有錯,獻上的賠禮……”
他的話語,帶走了他的所有體溫:他冰冷地靠在周若離身上,在她耳邊,最後一次呼吸……
周若離早已泣不成聲,哭成了淚人兒,她努力地想要讓張宸再次站起,無助地以帶著哭腔的聲音癡囈:“我不要你的賠禮,我要隻有你啊……傻瓜……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啊……”
她寧願他無情無義,也不要這樣的賠禮……
眾人無言地看著這場慘劇,氣氛出奇的沉重,錢璟與陳飛宇對視一眼,卻隻能相歎了一口氣,看向了愷鯊大帝——
他正是這場慘劇的一手主導者。
而正當盛愷晨得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時,一名紫衣人出現在他的身後,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