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罐,小名罐子,也叫罐郎,家住安義坊。
原先是武功縣人,與突厥狗來時擄走他父親和幾個弟弟,幸虧他和他娘來長安走親戚才逃過一劫,因為這個事,罐子的娘哭瞎了眼,突厥狗走後,左鄰右坊見罐子娘倆可憐,你幫一把,我拉一把的給娘倆在安義坊按了家。
一個還沒屁股大點草房就是娘倆的家。
今兒是罐子他第一次上班,他不懂什麼是上班,但是聽坊長說這是縣尉最愛念叨的一個詞,現在官差都這麼講。
罐子他覺得應該是和營生一個意思。
坊門還沒開,他早早就已經起來了,太激動,睡不著。
他拿著鋤頭鐵鍁坐在自己門口的台階上,期盼著早日開坊,瞎眼的老娘摸索著牆壁走到了門口,搭著兒子的肩膀順勢坐在了兒子身邊。
“罐子,天還早,咋不多睡會,昨兒坊長的話娘也聽說了,今兒是要勞累一天了,你可彆把身子累壞了!”
罐子撓了撓頭,憨憨的笑了笑:“娘,我不是睡不著,我是覺得不踏實,是在想不明白這好營生咋能落在我頭上哩,彆人一天四個大子,可衙役來到咱家之後直接就說給六個,您是沒見胖嫂那眼神,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他家糙漢子一天也才四個大子,她還覺得不滿意,一直在衙役身後嘟囔,結果把人家衙役惹煩了!”
罐子傻傻一笑,學著那官差大哥說話的口氣說道:“要乾就乾,不乾就滾蛋,驢日求的,天上掉星星的好事兒,不趕緊藏著,還問我為啥?你說為啥哩,人家罐子要照顧瞎眼的老娘,縣尉說了家有孤寡要特殊照顧。
你和你男人都有營生,要覺得不滿意你也把你眼睛戳瞎,我去給縣尉提一嘴,看看你一天能不能有六個大子?”
說罷,罐子自己把自己逗樂了,在那兒嘿嘿直笑。
罐子他娘聽得自己兒子很開心,她心裡也很開心,牽著兒子的手語重心長道:“縣尉人好,咱們家也不能不知好,今兒你做工的時候可得把活兒做踏實咯,可不敢學著人家磨日子,要是能見到人家縣尉,要記得磕頭,這可是活命的恩情呐!”
“嗯,兒子記得,看到縣尉我就叩頭,我多叩幾個,沒有他老人家,咱們娘倆鐵定活不過這個冬天。”
一想到一日工錢六個子,一想到這活兒要做八九天,罐子心思就活絡了起來,他覺得第一天的工錢一定要去買一擔粟米。
為什買粟米,粟米便宜,雖然不怎麼好吃,但是有的吃就不能挑了。
第二天的工錢就去買麵,娘牙口不好,得吃點軟和的,以後在家娘就吃麵,自己就吃粟米,反正自己年輕,能填飽肚子就行。
第三天第四天的工錢就去買點布匹,買點油鹽,這些日多虧了大家幫襯,這個恩情得還,一定得還,不還做人心裡都不踏實。
罐子美美的想著未來,罐子他娘睜著空洞洞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兒子,這一刻她好像什麼都看得見。
“罐子,走了,坊門開了,快快……”
坊長的一聲吼,驚的罐子一哆嗦,他猛地一下站起身就往門口跑,跑了幾步又折返回來,輕輕的抱了一下自己的老娘:“娘,兒子今天回來給你買好吃的!”
“好好,好好!”
兩人都紅了眼眶,罐子擦掉娘流出的眼淚,深吸了一口氣:“叔,來咧,來咧!”
千人齊動工,半個長安城就變成了一個浩大的工地,萬年縣這邊的動靜太大,左邊的長安縣百姓坐不住了,紛紛跑過來看人鬨,他們以為這是萬年縣的勞役,不打聽還好,一打聽臉都綠了。
我滴乖乖,一個四個大子,一天十多斤大米,這是在撒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