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看到自己的孩子會寫自己的名字,會背誦自己都聽不懂的句子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連夜跑到莊子前不停地磕頭。
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把自己關起來,坐在祖宗的牌位下,一遍又一遍地跟死去的長輩說著心裡的話。
他們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可他們願意拿出隻有在祭拜祖宗時候才有的重禮來感謝書院諸位先生的大恩。
家裡唯一的幾顆雞子,自家婆姨親手挑出來並用手搓皮的麥粒,或是在山裡蹲了幾天就為了一張沒有箭眼的皮子。
在顏白走後,莊子打算修圍牆。
本來預定的是三個月的時間來完成,可到最後隻用了一個月就完成了。
聽許巷說仙遊縣幾乎每家每戶都來了,哪怕他們的孩子還小,還不到樓觀學定的可入學的年紀,可他們依舊來了,全家老小能動的都來了。
許巷說,他們隻想留下一份情誼,希望等自己孩子到了年歲,書院不要拒之門外。
那時候正是農忙的節氣,大家勞累了一天,忙完了地裡的活兒就帶著工具過來鏟沙子撿石頭,有些手藝的主動和泥建牆。
與其說樓觀書院對他們有大恩,倒不如說他們對顏家有大恩。
如今書院的後山又開始在清理樹木山石了。
在今年五月的農忙結束之後,那兒就要徹底地大動工,按照顏白的規劃,那裡會建立一個更大的教學樓舍。
有圖書室,有寢室,有先生的休息室,還有數十間教室,還有一塊很大的靶場子!
地址是李淳風選的,莊子付出的代價是一百斤水泥。
聽說他要用水泥給神像塑胎,也不知道那些神仙習慣了黃泥做胎的身子這麼多年了,突然換成了水泥胎也不知道接不接受得了。
畢竟是個稀罕物,也就顏家莊子在用,不知道它們喜歡不!
陳虎覺得它們是喜歡的,因為他不止一次聽到他在打聽工藝配比,不過他大抵是要失望了,唯一知道的那個人被許巷給簽了死契。
彆人拿的是工錢,人家每個月都能從顏家拿俸錢。
這點和顏白想的也不一樣,顏白想的是儘快推廣出去,最好讓朝廷知道,讓長安百姓知道,知道人越多,就越能賣出錢,大家也更有錢。
結果!
莊戶們對待水泥就跟對待寶貝一樣,就像當初做豆芽那兒,親戚來了還特意把做豆芽的那個屋落鎖。
顏白走了七八個月,仙遊縣令都不知道顏家莊子有水泥,一問為什麼在冒煙,衙役阿四就說可能在燒石灰。
咋想的!
當無功先生看到顏白這項大規劃的時候他十分不理解,他甚至不知道顏白要做什麼。
要知道國子學內才有學生三百餘人,已經算是頂尖到極點的大學府了,如果按照顏白設計這項規劃樓觀學最少可以容納七百名學生。
顏白要做什麼,這麼多孩子把這些先生劈成兩半也教不了。
可問題是整個顏家食邑加上從草原帶來的匠戶滿打滿算也才兩千人左右,哪裡去弄剩下的四百多孩子?
就算顏白你想達成有教無類的這個大誌向,可錢從哪兒來?
現在光是馬場的維護,馬兒的喂養都是一筆巨大的開支,更彆提那二百多孩子每日的兩頓的吃喝,以及筆墨紙硯這些雜七雜八的用度了。
就木弓來說,獵戶家的一柄弓能用好多年,可相同的工藝,相同的木頭,擱在孩子們手裡,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脆弱。
用教導陳虎的一句話來說,能用一個月就燒高香了!
樓觀學的孩子學的東西可是嚴格地按照君子六藝來教的,他們騎射課騎的馬可是陳摩詰他們從室韋人那裡弄回來的好馬。
國子學諸生用的是軍中淘汰下來的老馬,更彆提一年四季的四套院服了。
莊戶們這兩年種的棉花可全部用在院服上麵,大娘子小茹想做個棉服都咬咬牙,最後說先給孩子,先滿足先生。
等真的有了七百個孩子,這每日的花費得有多大,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
看著顏白在拉扯才種下的小常青樹,無功先生覺得應該跟顏白好好地聊聊,少年人有夢想是極好的,但如果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那就是鏡中花水中月了!
“彆扯了,才移植過來不到一個月,死了你山上去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