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白蹲在激動得語無倫次的老爺子身前,輕輕握住老爺子的手,然後輕聲道:“阿翁,您先彆激動,聽孫兒說,您說的一切都是可以實現的。”
見老爺子露出如孩童般純真的笑,顏白繼續道:
“您隻要願意,孫兒現在就開始把長安的所有錢都拿回來,什麼不做,咱們就開始印書,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老爺子愣愣地看著木塊,雙手滿是油墨也不自知,他慢慢地從長椅上站了起來,揮手推開顏白的攙扶,一個人慢慢地走到門口,仰望著天空,老爺子突然笑了:
“強者渡己,聖者渡人,沒有想到行將枯木的我會等到這麼一天,沒有想到我會在一片寰宇下看到另一方天地。
在今日,就在剛剛,我看到了聖人在向我招手,我看到了先祖在朝著我頷首,我看見了無數篳路藍縷的先輩在朝著我行先生之禮!”
老爺子說著說著突然撫著門框放聲大笑:“人生不過百年爾,吾道不孤,諸君且等我,咱們共飲。”
這一刻老爺子氣勢強得嚇人,武盛輝看著老爺子忍不住喃喃道:“我看到了光,我看到了五彩的光......”
心情激蕩之下,老爺子氣血不穩,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一陣陣眩暈讓他有些難以自持,他忍不住發出了咳嗽聲。
顏白見狀,趕緊把老爺子抱了起來,輕輕地放到輪車上,然後不斷地給老爺子撫著胸口,輕拍著後背。
過了好久,老爺子急促地喘氣聲才平緩下來。
此刻的顏白隻覺得身子一陣陣發冷,身子也是酸軟無力,老爺子今兒要是有個好歹,那真是要了自己命。
老爺子朝著顏白歉意地笑了笑:
“無礙,我以為這世間已經少有讓我心緒不定的東西出現,不承想就在我的身邊。
孫兒,推我回去,我要給陛下寫信,快,趁著我還沒糊塗,我要給陛下寫信,我有話要親自對他說。”
顏白知道老爺子的意思,輕聲道:“孫兒有些舍不得,您不知道為了調製這些印刷用的油墨這些匠戶可是大半年都沒有好好地休息過。”
老爺子伸手撫著顏白的臉笑道:“我知道,做事兒哪有不苦的,就在剛剛的一瞬間我也有過迷茫,可最後我還是想通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們顏家執首牛耳就行,造福天下讀書人,這乃是天下大氣運,咱們顏家受不起,交給陛下就行,他做是最好的。”
顏白一下子明白了什麼,輕聲道:“世家?”
老爺子把手放到嘴唇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在他們眼裡咱們家也是世家,隻不過沒有那麼自私而已。
也不會號稱天下第一高門,北方豪族之首,我們恪守祖訓,我們就是我們自己,風雲變幻的事兒咱們不沾。”
老爺子拍了拍顏白的腦袋:“少年戒色,你如今要學會戒貪,走吧,這些東西咱們獨占不了,懷璧其罪,聽話,回家!”
顏白推著車往外走:“孫兒不貪,孫兒就是想拿著這個罵人!”
老爺子啞然:“罵人?”
“對,我寫成白話文罵人,不是孫兒給您吹,我的白話文寫得可好了,三百字,八百字,片刻就能寫完。
而且不帶重樣的,朝堂上陛下不是說了麼,這麼多人為什麼彈劾你,說明你還有沒有做好的地方。
讓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所以啊,我寫書是為他們好,為什麼那麼多人不寫,我就寫他,我這是為了……”
後麵一句幫他們警醒自己還沒說完就被氣鼓鼓的老爺子打斷:“回去跪祖祠,背誦《誡殺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啊?”
垂頭喪氣的顏白走到大門口,輕聲對陳虎道:
“去山裡把孫神仙找來,記住,一定要客客氣氣,一定要用請,彆老板著臉,要笑著跟人說話。”壹趣妏敩
“好!”
陳虎聞言牽著獵狗就上山了,若是沒有狗,想上南山去找人,那真是不用去了,去了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