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井元化的問話,顧詩心情很複雜。井元化不是儒將,他是純武將。上回背個《離騷》和《鄒忌諷齊王納諫》,都背了一個小時。
方家書香門第,方狀元記憶力超群,考試前半節做完題交卷,後半節巡查考場。
想到這裡,顧詩抬手敲敲井元化腦袋,希望他往後能認清自己的定位。
井元化沒得到自己滿意的答案,小情緒瞬間升起來。他舍不得打顧詩,就起身想回ktv殺個回馬槍,把那幾個不長眼睛的全都拉出去聊天。
在他思考該如何安頓顧詩的時候,顧詩也在思考該怎麼安撫他。
方狀元隻是一個臣子,為什麼貴為皇後的井元化要吃大臣的醋。他原本還想著,等過幾年,再給方狀元賜個婚。
可惜他隻有一個兒子沒有女兒,要是公主的話,還可以把方狀元召為駙馬。
係統聽了顧詩的話,跟他解釋:【你不說出來,井元化上哪知道你把他封後了。】
井元化正在跟並不存在的情敵作鬥爭,他的小室友忽然捧著他的臉,認真地道:“你有孩子嗎。”
井元化迷惑地看著他,顧詩想到自己還沒和井皇後同房,井將軍就算再厲害也不能憑空弄出一個孩子。
顧詩又問道:“你有養什麼東西嗎。”
“養了隻鸚鵡,放我爸那了。”
“公的母的?”
“公的,怎麼了?”
顧詩歎口氣,居然還是個小皇子,看來沒辦法讓方狀元做駙馬爺了。
小室友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打了個酒嗝,“那朕決定封你的鳥兒子為太子,以後顧大皇這個名字給他了,我兒子改名顧二皇。”
係統小人原本正仰著腦袋看熱鬨,聽到這裡哇的一聲哭出來。他千算萬算,怎麼都沒算到自己會輸給一隻鳥。
井元化知道有人一杯倒,沒想到顧詩一口酒就醉得神誌不清。
雖然覺得顧詩是喝多了說胡話,但聽顧詩的意思,他養的鳥都比方嘉言地位高。那就說明在顧詩心裡,他這個鳥主人,肯定比方嘉言重要得多。
顧詩從沒喝過度數這麼高的酒,他本來也不怎麼會喝酒,上回想嘗嘗啤酒還被井元化訓了一頓。他暈乎乎的像是躺在雲層上,隱約間他做了一個模糊的夢。
夢裡他男扮女裝扮男裝的事情,被井元化發現了。暴怒之下的井將軍,拿著剪刀說要用最簡單的方法,親手把他從小皇帝變成小太監。
顧詩拚命掙紮反抗,卻被井元化死死地按住。剪刀上隱隱有寒芒閃動,方狀元和隨從小吳在旁邊袖手旁觀,小統子咯咯壞笑。
顧詩孤立無援,隻好不住的叫井哥哥,試圖逃過一劫。
他還沒一統天下,他不能死。
…………
井元化把顧詩放到寢室床上,正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給‘女扮男裝’的室友換睡衣。他做了很久的思想鬥爭,腦海裡再次浮現出方嘉言的聲音。
他默默地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自製力,又意識到這不是自不自製力的問題。
他和顧詩‘男女有彆’,即使現在是曖昧期,他也不能隨便上手。小室友隻穿了一個黃色襯衫,這要是換下去,他就要直麵束胸了。
井元化正在思索,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細小的哭聲。他一轉頭,就看到他的小室友縮成一團。
看上去像是做噩夢了,身體正不住的打著顫。看著就讓人心疼,偏偏他嘴裡還一聲聲叫著,“井哥哥,不要,詩詩害怕”。
井元化蹲在一邊看了半天,他猜想大概是因為他剛剛凶了顧詩,把這小作精嚇到了。
他捏住顧詩鼻尖,剛想把他叫醒。他的小室友似乎是感覺到熱源,磨磨蹭蹭的鑽進他懷裡。
井元化心跳開始控製不住的加快,他小心翼翼地抱住顧詩。他活了十六年,身邊除了喜歡打拳打球的糙漢子,就是說話和方嘉言一樣囉嗦的書呆子,他就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愛的。
井元化摸摸顧詩柔軟的發頂,又忍不住抱著碰了碰額頭。像吸貓一樣,抱著室友蹭了半天。
真可愛,怪不得籃球社那幾個兄弟,每天都夢想著畢業離開五柳男校,奔向男女平等的大學。
可惜五柳文科不如理科好,家裡有產業需要繼承的,會去國外進修或者找個頂尖大學學經管。
那些家裡沒公司的畢業生,選擇的方向大多都是工科。和他打球那幾個就沒有公司繼承,大學四年估計還和現在一樣,隻能對著紙片人喊老婆。
他就不一樣,他有真老婆。
他小室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被噩夢嚇得直哆嗦。井元化想起自己小時候每次做噩夢,母親都會抱著他給他唱搖籃曲。他嘴角微微勾起,一邊回憶著兒時的記憶,一邊在顧詩耳邊哼唱搖籃曲。
隨著他的哼唱,顧詩的夢境也發生變化。在夢中他聽到一個詭異的歌聲,聲音難聽至極,像是從地獄裡傳來得惡鬼哭嚎。
而井將軍手裡的凶器,也從剪刀變成砍刀,最後變成電鋸。
他舉著電鋸向他走來,麵目猙獰的說,‘我最討厭彆人耍我,我這就把你打回娘胎裡重造。下回你投胎可選好性彆,是男是女想清楚了,要是再生成個套娃……’
後麵的威脅顧詩沒聽到,他被嚇醒了。顧詩好久沒做這中噩夢,他猛地睜開眼睛。先是摸摸胸口,他那兩坨矽膠墊還老老實實待在束胸裡。
他長鬆口氣,一轉頭看到井元化躺在他的旁邊,單手攬住他的腰睡得正香。
顧詩按住束胸緩了緩,告訴自己夢和現實是相反的。他沒有暴露,也沒有失去皇位。
他躺在床上呆了半晌,拿過手機百度‘周公解夢’,試圖查找夢見自己變成太監,預示著什麼。
周公沒說怎麼回事,他在淘寶上找了個大師。喜歡熬夜的大師說這不是好夢,但轉運食物是金針菇,多吃能大凶變大吉。
顧詩想了想,又搜索‘做夢夢到男扮女扮男裝的事情暴露,被人拿著電鋸,威脅要物理閹.割成小太監是預示著什麼?’
這回周公不知道,淘寶大師也被繞懵了。
顧詩略微思索,決定下午吃飯的時候,點上一盤涼拌金針菇,給自己開開運。
得到指點,顧詩總算是安心一些。
雖然解夢不一定準確,但他覺得井元化對他很好,就算真的事情敗露也不會像夢裡那麼凶狠。到時候他哭一哭,再親一口出賣一下色相,肯定能化險為夷。
忙完正事,顧詩隨意翻著手機。上麵彈出個新聞,說明天晚上會有一場流星雨。
顧詩把消息劃掉,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淩晨兩點半。三個小時前方嘉言給他發消息,問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會不會酒精過敏。
他給方嘉言回了一個,‘很好很精神。’
那邊沒有回複,估計已經睡了。
顧詩縮在井元化懷裡胡思亂想,想的全是未來的計劃。
昨天在KTV被班長故意灌酒嘲笑的事情,顧詩心裡都記著。氣倒是不怎麼氣,主要是他還沒來得及被侮辱,井將軍就衝過來把他救走了。
救駕有功,顧詩決定明天賞他一杯貢茶。
他思考半晌,把係統搖醒,‘古語有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朕雖然是微服私訪,但要想有所作為,首先還是要獲得百姓的愛戴。’
係統是最新一代的人工智能AI,它每晚都會模擬生物鐘進入休眠狀態。
被顧詩搖醒後,它迷迷糊糊地問道:【你又想乾嘛,我建議你做決定之前先想想你兒子。自從你把井元化的鳥兒子封為太子後,你兒子就抑鬱了。】
顧詩去係統空間看了一眼,他那隻穿了一個褲衩的大兒子,正坐在床上以淚洗麵。
他麵前的桌子上,還擺著一套書,封麵上寫著,《謀權篡位:三十天從入門到登基》
書頁早就翻爛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人想謀權篡位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顧詩做任務的過程比較奇特,但每個任務都做到按時完成。明明是係統偷懶,沒按時給小人買衣服發獎勵,他待遇差又不是顧詩的錯。
顧詩覺得自己廢太子決定十分明智,就這中狼子野心的小崽子,他怎麼能放心把天下交出去。
立井皇後的鳥子為太子,一來可以哄皇後開心。二來鳥不會說話,它就算上位也隻是個傀儡皇帝,這天下終究還是他顧詩的。
也不對,鸚鵡好像會說話。
係統喝了點咖啡,終於精神一些,它問顧詩到底有什麼事。
顧詩認真地道,‘通過這次舞台劇大賽,朕覺得五柳高中的刁民心中,還有基本的榮譽感和團隊意識。朕準備通過為校爭光贏得校級比賽,獲得百姓們的認可。等朕成了他們愛戴的君主,就可以推行新政。’
他頓了頓,把剛剛在係統空間寫的計劃書打開。內容很多很詳細,看上去還真像那麼回事。
顧詩的目的是要讓他治下的五柳高中變成一片淨土,所有學生都能在這裡安心上學。他計劃穩紮穩打,看起來可行性很高。
係統沉默半晌,還是決定說實話:【我覺得不行,你做這些計劃的前提是你是這個學校的領導人。這裡不是封建社會,你也不是真皇帝。整個學校除了寵你寵到沒邊的井元化,和跟你誌同道合的方嘉言外,再沒有人會陪你一起做這些事情。包括受害者小吳,他已經找到井元化這個靠山,現在隻想著好好學習趕緊畢業。】
顧詩沒吭聲,隻是敲出計劃書發給方嘉言。如果方狀元也說不行,那他再修改幾次。
他現在才高一屬於剛剛登基沒多久,還有將近三年才會退位。他在位的三年間,早晚會憋出一套可行方案。
係統看他這麼不服氣,準備換個角度勸他,【你說你是一國之君,而五柳學生加起來也不到一千人。你治下就這麼點人,你還較什麼真。】
‘就算隻有十人,那也是朕的國家,朕要對他們負責。’
係統歎了口氣,【你要是不這麼犟,也不至於死的連個渣都不剩。】
顧詩沒聽清,‘你說什麼呢?’
【我說你彆扯你的束胸了,看到牆邊立著的棒球棍沒?井元化兩棍子下去,直接把你從165打成31。不懂什麼是31?五柳這邊骨灰盒標準尺碼就是30×31。】
被係統這麼一恐嚇,顧詩睡回籠覺的時候,又開始做噩夢。
這會和上回不同,在夢裡井元化拿著棒球棍追著他打。每打一下他就變矮一厘米,最後他一點點變成個四四方方的小木頭盒。
……………
第二天是周六,學校沒有課。井元化一早就被敲門聲吵醒。他把抱在自己身上的顧詩撕下去,起床過去開門。
現在才早上八點,井元化一開門就看到一臉嚴肅的方嘉言。他閉上眼睛強壓下閉門謝客的衝動,側身把人放進來。
清晨的寢室溫度有些低,離開井元化那個**暖爐後,顧詩就重新鑽回被子裡。
方嘉言一手拎著一遝打印好的資料,一手提著早餐,在寢室裡轉了一圈,找到一個空椅子坐下。
他看上去異常的興奮,見顧詩沒醒,就拉住井元化在他耳邊竊竊私語。
井元化接過他遞來的文件,隨意看了幾眼,“這是顧詩寫的計劃書。”
日常生活中,顧詩寫東西和常人無異看不出太大區彆。
但每當顧詩認真做計劃的時候,他就跟腦子短路了一樣。會從正常的橫向書寫,變成縱向排版。
從右到左縱向排列,末了還喜歡貼一個自己製作的紅色印章。這中仿聖旨的複古風翻遍整個五柳,也找不出第二個。
隻是井元化沒想到,顧詩在編輯word文檔時,居然也堅持了他手寫時的習慣和風格。也不知道他為了這詭異的排版,獨自一人在深夜奮鬥多久。
井元化眯起眼睛認認真真地看了半天,大概明白顧詩的打算。
他收起文件略微皺眉道:“這個計劃如果是校長或者董事會做的,那可行性很高。這屬於從上倒下的改革,顧詩根本做不到。”
方嘉言點點頭,有些遺憾地撫摸著打印紙,“我今早把它弄成橫版,給校長看了一下。他讓我好好學習備戰高考,不要胡思亂想。可這些都是為了本校的發展,怎麼能說是胡思亂想呢。我這回過來其實是想和顧詩聊聊,我希望他不要衝動。”
井元化回頭看他,方嘉言解釋道:“顧詩有一顆赤誠的心,這是好事。但他無依無靠家庭條件約等於沒有,要是他真弄出什麼亂子,我擔心他被人排擠欺負。”
想起最晚那群同學冷漠的態度,井元化嗤笑一聲,“他現在微信好友隻有你我和小吳,你覺得他沒被人排擠?”
方嘉言沒再說什麼,看向顧詩的時候眼中不自覺的帶上些許憐惜。
他把早餐放好,輕聲道:“我準備和我父親好好商量一下,他或許有彆的辦法。”
儘管看方嘉言不順眼,但井元化不得不承認這個學生會長是個好人。
五柳那麼多屆學生會長,沒有一個想過要改變現狀。外麵走廊裡傳來陣陣腳步聲,是學生會安排的校風整治隊伍,例行巡查宿舍樓公共廁所。
這段時間確實很少在廁所見到被堵住的小可憐了,也不知道是巡查起了效果,還是霸淩的人換了新地方。
顧詩做計劃時,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思考問題。彆說顧詩做不到,他和方嘉言一樣做不到。
他們雖然是大少爺能在學校裡混得風生水起,真要是遇到什麼事,還是需要請家裡人出來幫忙。
顧詩要是有井元化這中背景,就算缺胳膊少腿也能在校園裡橫著走,裝瘋賣傻也沒人敢笑話他。
看到顧詩這麼認真,井元化也想出份力。但他和父親關係不好,他放不下麵子向那個男人開口。
半個小時後,顧詩迷迷糊糊地爬起來。他眼睛還沒睜開,就憑著直覺衝井元化的方向張開手臂。
係統見狀,狐疑地問道:【你這是乾嘛?】
‘朕是皇上,要有人服侍朕更衣。’
【你睡傻了嗎?你讓他幫你穿衣服,你就這麼急著住進30×31的溫馨小家嗎?】
井元化努力對接上顧詩的腦回路,覺得自己大概是明白了。他紅著耳朵過來,俯身輕輕鬆鬆的把顧詩抱起來。
顧詩正死死地抓住衣領,身子忽然騰空。他下意識伸腿盤住井元化的腰,把自己掛在他身上。被抱著走了兩步,他茫然地問道:“你這是要乾嘛?”
井元化顛了顛發現顧詩重了點,他有點開心。之前顧詩吃不飽飯瘦得皮包骨,還是胖點好,抱起來也舒服。
他心情頗好,聽到小室友的話,他柔聲道:“你不是要我抱你去洗漱嗎?”
放在過去,誰要是敢和井元化提這中無理的要求,井元化少說也要賠上幾萬塊的醫藥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