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芸秋玲兩個女孩已經嚇麻了,她們爬起來呆呆地看著陳北淮。
見到他們這樣子,陳北淮又喊了一聲。
兩個女孩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是依言往山路儘頭跑。
顧詩精神一直不是很穩定,人頭咬掉了他半條手臂,顧詩也不管不問。
陳北淮總共可以撐起十五秒的金色屏障,他站在原地極力阻擋邪神的進攻。
不遠處的顧詩已經殺紅了眼,他渾身被鮮血浸濕,往日豔麗美好的臉上,此時異常猙獰。
他以為祝子謙已經死了,這個認知讓顧詩失去控製。
如果不是陳北淮看了市民手冊,確定他們這邊沒有減員,他或許也會變得和顧詩一樣。
主動技能已經用去兩個,陳北淮最多可以再撐五秒。
他抽空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山路,兩個女孩距離出口隻剩下幾步遠。勝利在望,他正要鬆口氣,卻忽然聽到了一陣咀嚼聲。
陳北淮身子一震,他猛地轉頭,隻看見一堆人頭擠在一起。
他們一個挨著一個,密不透風讓人無法看清裡麵的情況。
在人頭晃動間,隱隱有未來得及吞咽的血肉掉落到地上。
幾片染血的布料隨風飄落,那是顧詩身上衣服的布料。
陳北淮腦子嗡嗡作響,一股無法克製的憤怒湧上心頭。
他多年來培養出的理智和冷靜,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擊碎。
陳北淮不再考慮什麼顧全大局,不再想自己麵對邪神時,也是毫無勝算。
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他正親眼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被怪物撕成碎片。
在主動技能還剩最後三秒的時候,陳北淮衝進人頭堆裡。
金色屏障將人頭撞開,陳北淮抱住滿身傷痕身體殘缺的愛人。
主動技能【守護】已經到了時間限製,陳北淮將顧詩死死地護在身下,任由人頭撕扯自己的身體。
他的技能沒了,但他還剩下這具身體。
哪怕全身上下被邪神啃食乾淨,他也會化成厲鬼,護顧詩周全。
正在往外跑的秋玲和秋芸聽到身後傳來男人的吼聲,聲音裡滿是怒火和悲傷。
秋玲腳步頓了頓回頭看去,剛剛那兩個護著她們跑了一路的人,已經變成滿地碎片。
她抑製不住地尖叫起來,旁邊的秋芸用力拉住她往山路跑。
她邊跑邊喊,“我們出去他們才有可能活下來!姐姐快點!”
經過秋芸這麼一提醒,秋玲終於反應過來。
她哭著喊著說自己知道了,反手挎住妹妹,速度比秋芸快上好幾倍。
秋芸像風箏一樣,被姐姐拽著跑。
她聽見身後傳來破空聲,似乎有人頭向她撲來了。
秋芸咬緊牙關做好準備,可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
一個老人的虛影出現在她們身後,他的靈魂在這片山路徘徊許久,等著他的養女從這裡經過,從這裡離開。
他身邊跟著一個女孩,她被人頭咬住胳膊,還癡癡傻傻地衝著已經跑遠的秋玲秋芸喊姐姐。
當秋玲左腳邁出山路儘頭的瞬間,她看見了平整的馬路,和遠處隱隱可見的高樓。
她扯住秋芸,將她一把拉了出來。
兩個女孩從未離開過大山,她們喘著粗氣,怔怔地看著山外的一切。
追在她們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小,等她們轉身看過去時,那個龐然大物身子轟然倒塌。
身上的人頭滾落一地,一個個眼睛直直地望著山路儘頭,就好像山外的世界,也曾讓他們無比渴望。
人頭和邪神的屍體漸漸消散,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幾十個村民們互相攙扶著走過來,驚奇地看著山路外麵的秋玲和秋芸。
他們這些人不是婦女就是小孩,隻有一個老人曾經去山外的馬路走過一圈。
他們躊躇一陣,緩緩走出大山。
在最後一個女孩的腳邁出山路後,他們身後的大山開始震動。
眾人無處可去,他們聚在一起,緊張地看著大山。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恍惚間他們眼前的大山,好像變成一座屍山。
或許困住村民的從來不是大山,或許這裡本來就沒有山。深山不在外麵,而在人們心裡。
隨著山中所有幸存的人都逃離了思想禁錮,籠罩在村民心頭的深山也隨之消失。
一道道怨靈從山中飛出來,秋芸看見老人拉著秋至,站在山路那邊。
他們對她露出溫和的笑容,同其他靈魂一起,走上往生之路。
怨靈們離開後,臭水溝重新變得乾淨起來。
傷痕累累的嫁衣女鬼秋盼弟飄到了水溝旁邊落入水中,這回她沒有再受到任何阻攔。
水底堆滿了屍體,秋盼弟徑直向著一處飄去。
那裡躺著一具女屍,屍體嚴重腐壞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麵貌。
秋盼弟掰開女屍的手,拿出她死死攥在手心裡的學生卡。
她蒼白的手指撫摸著學生卡,想起那個大學生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那時她還沒有死,大學生帶著懷孕的她在山裡東躲西藏,躲避秋家人的抓捕。
大學生覺得一直叫她姐姐也不好聽,就問她叫什麼名字。
秋盼弟厭惡自己的名字,但還是說了。
那男學生聽完皺緊眉頭,‘盼弟、盼弟,這個名字怎麼聽,都像是為了你沒出生的弟弟取的。名字是人出生之後收到的第一份祝福,盼弟是給你弟弟的祝福,也是給你家人的祝福,唯獨不是給你的。”
“可我不識字,我也想不到什麼好聽的名字。”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你這麼漂亮,這句詩很適合你。以後我就叫你月瑤姐,你覺得怎麼樣?”
嫁衣女鬼身體飄出水麵,呆呆地望著深山。
一個怨靈從深山中飄下來,正要跟著其他怨靈一起往生投胎。
見到徘徊在河水邊的嫁衣女鬼,那怨靈招招手,開心地叫了聲月瑤姐。
....
即使已經離開大山村副本一個多星期,陳北淮每晚做夢依舊會夢到無數的人頭。
好在每次他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睛就能看見睡在他懷裡的顧詩。
顧詩睡覺不老實,喜歡打呼嚕說夢話。
呼嚕聲不大,聽上去和貓咪踩奶時發出的聲音差不多。聽上去並不吵,反而有助眠的效果。
但他說的夢話,就比較氣人。
可能是在副本裡留下了心理陰影,顧詩這段時間睡覺就會突然大喊一聲,‘子謙不要怕,朕來救你了!’
偶爾還會來上一句,‘吾之子謙,到朕懷裡躲著!’
陳北淮知道顧詩和祝子謙隻是朋友關係,他們之間沒有半點火花。
祝子謙眼裡隻有酒和茶,顧詩眼裡隻有陳北淮的大兄弟。
但老婆睡在自己懷裡,夢裡大喊彆的男人的名字,陳北淮醋得厲害。
就在陳北淮放平呼吸,準備重新睡覺時,顧詩又開始喊了。
他使勁撲騰,像是夢到什麼東西追他。
顧詩一邊往陳北淮懷裡縮,一邊抽抽搭搭地喊道:“好多怪物,井哥哥,詩詩害怕!”
本來聽到顧詩哭,陳北淮還想安慰安慰他。
但聽到井哥哥後,陳北淮臉色瞬間沉下來。
祝子謙就算了,他們三個好到都快穿一條褲子了,可這井哥哥是從哪來的。
可能是噩夢裡的敵人太可怕,顧詩撲騰一陣,又開始嗚嗚地哭:“好可怕,秦哥哥你快抱抱詩詩.....嗯詩詩...詩詩要親親。”
陳北淮再也忍不住了,先來個井哥哥,又來個秦哥哥。是不是再過一會,顧詩都能張口背個百家姓。
他用力把熟睡的顧詩搖醒,黑著臉冷聲低吼道:“你老實跟我交代,你到底有幾個哥哥。除了我,你心裡還裝著幾個男朋友!”
顧詩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意識還沉浸在噩夢裡,眼皮黏在一起怎麼都睜不開。
三個哥哥聲音都差不多,都屬於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
顧詩腦袋蒙了一下,一時間也沒分清是哪個哥哥在跟他說話。
陳北淮又問了兩遍,顧詩才含含糊糊地回答道:“我有1、2、3,三個哥哥。以後,以後還會有更多。小太監說了,朕還有好幾個地方沒去過。”
說完他倒頭就睡,陳北淮額頭冒出青筋,緊咬著牙,差點沒把後槽牙咬碎。
顧詩是被日醒的,他睜眼時天還沒亮。
房間裡沒開燈,他的大將軍殺紅了眼,死命地衝鋒陷陣。
顧詩腦子剛剛清醒,又瞬間失去思考能力。
他都懷疑陳北淮要用這種方式,把他活活弄死。
顧詩哭著問陳北淮怎麼了,這人冷笑一聲,捏住他下巴惡狠狠地道:“怎麼了?你說怎麼了。井哥哥、秦哥哥,以後還要找更多哥哥。我以為你隻有我一個男朋友,沒想到你心裡還裝著那麼多人。再在我懷裡喊彆的男人的名字,你這輩子就彆想離開床了。”
從上次大山村的副本出來後,陳北淮向顧詩求婚。
兩人愉快地滾到一起,做了一些成年人會做的事情。
陳北淮人很糙,但那種事情向來很溫柔。
這是顧詩第一次被他粗暴對待,他哭得很可憐。
陳北淮也不心疼他了,顧詩暈過去,又被弄醒。
反複折騰好幾次,在他即將離開美好的世界時,住在隔壁的李隊開始砸牆。
“夠了!忍你們兩個多小時了!不知道我們臥室就隔著一堵破牆麼,你們兩個倒是開心。但是我單身,我沒有老婆!你們滾客廳去弄,滾!!!”
前隊長說話還是有用的,陳北淮禮貌地說了一句‘對不起,隊長’,就抱著顧詩去了客廳。
顧詩以為李隊這句話能讓自己輕鬆一點,但他忘了客廳能玩的花樣更多。
早上九點,祝子謙拎著新買的蔬菜,敲響顧詩家的防盜門。
他們說好今天一起聚餐,給即將轉生的李隊和劉叔餞行。他做菜不好吃,隻負責買菜。陳北淮跟顧詩手藝好,是主廚。
祝子謙敲了幾聲,房門從裡麵打開。
陳北淮出現在他麵前,他穿著黑色緊身背心,殺氣騰騰地看向祝子謙。
祝子謙舉起花椰菜擋在臉上,試圖躲避這如利刃一般的目光。
他躲在花椰菜後麵柔聲問道:“和詩詩吵架了?”
聽到祝子謙管顧詩叫詩詩,陳北淮臉色更加難看。
他強忍著怒火,一拳砸在門上,沉聲道:“以後叫他顧詩就行,疊詞聽著肉麻。”
祝子謙手中的花椰菜抖了抖,他觀察著陳北淮的表情,“你們兩個鬨矛盾了?顧詩又讓你跪下叫他皇上?”
陳北淮側身讓他進屋,他拎過祝子謙手中的菜,聲音冷得厲害,“你知道的,我不在意那些。每次他讓我跪,我都跪得很痛快。”
祝子謙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話裡話外還透著炫耀,他換好鞋走過去敲敲臥室門,想看看顧詩怎麼樣了。
陳北淮對他很放心,拎著菜直接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