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詩把香芋抱上車, 讓她老老實實地待在裡麵。
臨走前,他有些好奇地問香芋:“你是不是除了占卜,什麼都不會。”
香芋嗯了一聲, “種族天賦技能,隔壁的土豆還會鑽洞呢。”
“這麼說剛剛那個大火球, 沒有燒到他們?”
“事發突然, 他們沒來得及鑽太深,現在那邊埋了一地的烤土豆。”
這個季節正是植物族人活躍的時候, 古森城是不少植物族人的聚集地。
顧詩安頓完香芋,重新趕過去時, 荀昭唯正一臉凝重地看著街道。
顧詩問他,“怎麼了,民眾死傷很嚴重麼?”
荀昭唯點點頭, 聲音裡帶著悲傷,“我從沒見過這麼殘忍的場麵,幾分鐘前還一片繁華的街道, 現在都快變成大鍋燉了。”
主街擺了一地的蘿卜白菜土豆、還有幾個烤熟的栗子在掙紮哀嚎。
香味順著主街飄過來,顧詩心情十分複雜。
由於種族隔閡,他沒辦法從眼前的景象上, 體會到戰爭的殘酷。
旁邊的荀昭唯, 雙眼已經有些泛紅。
他跑過去抱起一顆烤糊的白菜,給他檢查身體。
顧詩沒過去,他忙了一天沒怎麼吃飯, 現在很餓。
他怕到時候沒忍住,救菜的時候,再上去啃一口。
被荀昭唯抱住的白菜,此時奄奄一息。
他掙紮地抬起小短手, 雙眼無神道:“求求你,救救我的老婆。她還帶著孩子,等我....回去....”
說完他就撒手菜寰了。
荀昭唯拿著袋子把他的屍體裝起來,說是要給他家人送回去。
他們讓香芋留在馬車裡幫忙看車,兩人一邊往白菜家走,一邊撿菜。
等走到白菜家時,他們已經撿了滿滿一麻袋。
開門的是一顆水靈靈的大白菜,她身後還跟著一串小白菜。
荀昭唯撿的白菜有點多,讓她自己挑。
大白菜無助地哭喊著,她抱住烤糊的白菜,身上的菜葉來回亂顫。
顧詩在旁邊圍觀,他沒辦法對植物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他盯著白菜看了許久,意識忽然有些模糊。
恍惚間那些菜都變成了人,一身素衣的女人抱著丈夫痛哭。
而荀昭唯身後的麻袋裡,裝滿了百姓的屍體。
顧詩呼吸停頓一瞬,等他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些人再次變成了菜。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荀昭唯正在和白菜婦人談話,“你覺得是誰襲擊了古森城?”
白菜掰著葉子,“用了火攻,大概是魔族吧。聽說他們每過一個地方,就會放火燒城。把人烤熟了,再處理一下當作軍糧,當初我媽媽就被他們吃掉了。”
“起義軍呢?他們有沒有可能做這種事。”
白菜果斷擺手,“他們我聽過的,起義軍是平民組成的正義之師。他們要為民除害,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
荀昭唯冷笑一聲。
兩人的談話聽起來很沉重,顧詩聽得壓抑,索性直接離開了屋子。
街道上到處都飄著食物的香氣,但顧詩聞多了,莫名覺得惡心。
他拿著藥劑瓶,學著荀昭唯的樣子,在街上尋找幸存者。
現在他從植物人聚集地走到了主乾路,地上出現了很多人類的焦屍。
不遠處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火球正好砸在那邊。
那裡看不見一具屍體,隻是周圍的地上牆壁上,都印著漆黑的人影。
在火球下落的瞬間,幾十個人就被燒成了灰。
顧詩站在空曠的街道上,茫然地看著四周。
他在地上找到一個挑著扁擔的影子,人影手裡拿著一個東西,看上去像是跳跳蛙。
精致華美的小皮靴走過焦黑的土地,風吹散了地上的灰塵,也讓顧詩身上沾染了戰火的氣息。
係統見顧詩心情不好,安慰他道:【沒事,你現在在生成的世界,裡都是假的。】
顧詩沒有回答,他隱約想到了一些事情。
眼前的一切或許不是真的,但在另一個世界,它們曾經發生過。
.....
蔣屹安很頭疼,他想和自己的士兵交流,但那幫人根本不聽他說話。
各種火球鋪天蓋地地砸過來,落到蔣屹安身上,就像是毛毛雨。
他輕鬆地穿過防線,抓起他帶出來的兵蛋子,向遠處飛去。
那幫人一邊大喊著,一邊在下麵追。
等甩開士兵,蔣屹安把將領扔到地上問道:“你是起義軍的人?”
將領比量了一下兩人的實力,立刻放下武器舉起雙手。
蔣屹安又問:“你們為什麼進攻古森城。”
將領鬥誌昂揚:“這是帝國的城池,我們要推翻帝國!”
“你要是想推翻帝國,為什麼不去打第五要塞。”
“因為打不過!”
多麼誠實地回答,蔣屹安都覺得臉疼。
他垂下頭沉聲問道:“火球是誰放的,為什麼要放到古森城主街。”
這回將領猶豫了,被蔣屹安吼了一聲,才小聲道:“放火球是傳統,能把攻城的損失降到最低。”
他不敢騙巨龍,怕被一口吞了。
幾分鐘後,蔣屹安終於問明白了。
起義軍是多種陣營反帝國聯盟,每個將軍都各自領兵,打仗方式各不相同。
眼下這支軍隊,他們打仗時,會先用密集的火球攻城。
三波火球下去,城裡基本就沒有活人了。
等滅完火,他們大搖大擺地進城。把裡麵的金銀珠寶都搜刮出來,當作以後的軍費。
至於那些居民的死活,與他們無關。
蔣屹安一爪子拍死將領之前,這個他親手帶出來的兵,還在拚命辯解:“革命必然會有流血犧牲,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推翻帝國!”
說實話蔣屹安挺傷心,他飛過去把城外那隊起義軍士兵都打死,隨後趴在城門外發呆。
他知道起義軍裡有些極端分子,但他還是感覺很失望。
古森城隻是一座小城市,一顆火球就讓這裡滿目瘡痍。
顧詩幾人在這裡停留一晚,給傷者做了簡單的處理。
本來顧詩還想給受災的市民留下一些錢,讓他們渡過難關。
荀昭唯看出他的意圖,出手將他攔住。
他指了指不遠處巡邏的帝國士兵,“你把錢給他們,等我們走了,士兵會把錢收走,中飽私囊。”
顧詩思索一陣,“他們拿了錢會去做什麼?會當作軍費麼?那也不錯。”
荀昭唯摸摸他的腦袋,眼神很溫柔,像是在看傻孩子。
蔣屹安抱著手臂站在一邊:“少爺,你不了解帝國士兵。你留下的錢會被他們拿去吃喝嫖賭,等錢花完了,他們會再想辦法從百姓手裡要。最近幾年都是這樣,不然民間也不會有那麼多人支持起義軍。”
他還對自己的陣營抱有希望,試圖給顧詩留下好印象。
荀昭唯憋著一肚子的火,他皺眉道:“正義之師會拿火球屠.殺百姓?蔣屹安,你還不了解起義軍。他們不過是舉著正義旗號的土匪強盜,口口聲聲說著為民除害,其實他們才是這片大陸最大的害蟲。”
蔣屹安也知道起義軍裡亂七八糟的,什麼人都有。
但他覺得起義軍就是再差勁,也不能拿帝國和它比。
罵人都沒有這麼罵的,這太侮辱人了。
蔣屹安站直身子,“這種事情還是要看整體。”
今天荀昭唯親手埋藏了太多百姓的屍體,他情緒很不穩定。
荀昭唯胸口劇烈起伏,他強壓著怒火冷聲道:“整體?汙穢不堪,惡臭腐朽,聞著都讓我惡心。帝國和起義軍的戰鬥,說到底就是狗咬狗。他們掌握了大陸最多的士兵,有最好的將領,卻弄不明白自己的敵人究竟是誰。魔族虎視眈眈,起義軍?哼,烏合之眾!”
念在蔣屹安是顧詩的愛人,荀昭唯沒有對他發起口頭嘲諷。
如果他罵蔣屹安,顧詩會傷心。
荀昭唯甩甩袖子,冷著臉走了。
隻留下勸架失敗的顧詩,和同樣一肚子火的蔣屹安。
剛剛荀昭唯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起義軍都是廢物了。
可蔣屹安也很委屈,他作為大將軍,手下有十萬精銳士兵。
那些人是他親手操練出來的,絕對個頂個的好。
實力強橫,紀律嚴明。今天碰到的那隊士兵,和他們根本沒法比。
蔣屹安不介意彆人說起義軍垃圾,畢竟起義軍確實不怎麼樣。
但他受不了彆人說起義軍和帝國一樣廢物,這是莫大的侮辱。
念在荀昭唯是顧詩的朋友,蔣屹安沒有對他進行人身攻擊。
如果他把荀昭唯打了,顧詩會傷心。
他也想甩甩袖子離開,表達自己的憤怒。
隻是小少爺還在這裡,蔣屹安不敢走。
小少爺是個笨蛋美人,又蠢又天真。
蔣屹安覺得顧詩都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吵架,這樣也挺好,沒有什麼煩惱。
他正在感歎,一直沉默不語的顧詩,忽然舉手道:“一比一,所以是到我投票的時候了麼?我投昭唯哥一票,我覺得他說得對。”
一比二,蔣屹安出局。
顧詩跑出去看小白菜了,蔣屹安一個人蹲在地上。
他思考了半個多小時,決定還是再等等。
起義軍是他的心血,上麵承載著他所有的理想和希望。
正好荀昭唯這次的目的地就是起義軍,到時候他親自去總部看看,再做下一步打算。
.....
馬車緩緩駛離古森城,原本隻有兩個人的車廂裡,此時多出一根小胡蘿卜和一顆大香芋。
火球的餘溫波及到了胡蘿卜家,除了這根躲在地裡的小蘿卜,其他蘿卜都成乾了。
植物人取名字也很簡單,胡蘿卜因為身子十分修長,取名叫‘分修長’。
香芋店主出生的時候,個頭出奇的大,她的名字叫‘出奇大’。
在得知兩人的名字後,顧詩人都傻了。
荀昭唯正在單方麵和蔣屹安冷戰,他寧願抱著出奇大,也不願意和蔣屹安說話。
蔣屹安是潛伏在顧少爺身邊的臥底,是起義軍內高級將領。
起義軍下麵的士兵都這副德行了,那群將領都是做什麼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