荇菜怒火衝天,猛捶膝蓋,痛得齜牙咧嘴,扶著發軟的膝頭起身。
“該死……當真是六月裡的債,還得快。前一腳欺負彆人,還沒出青山官道就被彆人欺負。幸好我沒有落下修習還陽功的法篇術章,不然都不知道怎麼死。
黑人什麼來頭?氣息,那人,靈魂……不會是知道我是個冒牌貨,帶我去投胎吧?”
“滾滾滾……”
荇菜的心頭發緊,環顧熟悉的洞窟。
旁邊是金花用劍鑿出來的石床,初來乍到的羞恥場麵再度翻湧而上,胸口也隱隱作痛。
她是一刻都不想留這,慌忙地奔下山。
驢子和包裹被丟在路邊,萬幸沒被人撿走。
荇菜拉上驢子火速離開。
當初,她在這條大路上左右徘徊,如今又走到這,選擇同青衍鎮相反的方向。
她與周老夫人、蕙永、白夫子等人,像是兩條本不會交彙的平行線,在一個奇妙的時間點完成一次交叉。
“項檀!”荇菜想起山中的猜測,怒不可遏道,“你最好是死了,不然,非得弄死你。”
小毛驢嘚兒個嘚,載著心急如焚的荇菜悠哉前往。
青山站兩道,時間久了,膽膽怯怯的荇菜也寬了心思。
她順把長發,蹙眉掃起自身:“練氣後期……我竟然到練氣後期?這境界是怎麼來呢?在金蓮的記憶裡,可是連練氣的門都沒入啊。
說是花漣長老的小徒弟,更像是關在蓮花殿金絲籠裡的金絲雀。
黑人說的氣息、靈魂,究竟要乾什麼?若他再來,我是送上去自殺投胎呢……呸呸呸……鬼才自殺。
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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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的瀑泉前,道生花把池裡的魚勾到水麵,讓它們在離水半指的高度倉惶撲棱。見水不能入,命在旦夕間。然而,瀑布濺起的水落在幾近渴死的魚身,又讓這些魚留有一線生機。
道生花喜歡這樣的生存處境,不論是旁人,或他自己。
黑衣人走至池邊,向他跪下:“法尊,是他。但他修煉攝魂術……”
瀑布池上的魚兒炸成血霧,道生花後麵的黑衣人也狠摔向石頭。
“黑羽,你的麵罩呢?”
黑羽捂住胸口,咳出口血,又快速地爬跪上前:“黑羽辦事不利,請法尊降罰。”
“若真是他,失敗也正常。他的分身眾多,在千萬人裡追索出一個已是不易。既然找到他,就不能放過了。”
道生花眨眼立在黑羽的麵前,勾指抬起漆黑如墨的臉麵,“嘖嘖嘖……傳言黑羽族人自生來全身除眼白外都黑,”目光下落,垂在黑羽弓跪的單膝後,“是真呀!”
黑羽頓感羞恥,難堪地垂頭。
“本尊還聽說,羽棄城有個傳統:若有人揭掉羽棄城人的麵罩,就要嫁給對方。嫁給他啊……哈哈哈,想來就十分有趣。”
黑羽的頭垂至胸前:“羽棄城是羽民國的恥辱。城中人隻想借此理由,脅迫外人帶他們逃離出城。”
“世人皆以白為美,誰會喜歡黑成碳條的物品。”道生花拂過黑羽,靈光覆下,猶如神指點化。
漆黑的肌膚在法術下瞬變成羊脂玉般白皙通透,因膚色黑,看起來扁平的五官都變得立體分明,棱角有度。
“一白遮百醜。如此,順眼多了。起來吧。”
黑羽褪下手套,反複觀看白到發光的手掌手背,撫摸臉頰,不敢置信地看向道生花。
道生花輕笑著背過身,邊走邊道:“他沒見過這樣得你,你想辦法留在他的身邊。學會做他的朋友,弄明白他的目的,趁他受傷時,奪他的靈力。”
“是……道尊。”黑羽激動地行禮。
道生花已消失不見。
黑羽撲向瀑潭,浮動的潭水上照出乾淨的人影。他撫摸臉頰和手臂:“真得……變白了?不是隻有接受成人禮才有機會……我……”
“傻黑羽啊。這隻是高級的障眼法,合體境以上的強者才有可能窺破本尊的法術。”
黑羽呲溜地跪下:“是,法尊。”麵上的驚喜肉眼可見的消失。
“嗬,本尊就想看你喜出望外又失望的模樣。哈哈哈哈……”
黑羽在原地跪很久,道生花沒再出現,他才緩緩地起身:“多謝法尊,謹遵法令。”直起腰後再等一會,他試探地碰觸臉麵,望向瀑潭時小退一步,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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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國與歐絲國的入境交界口是一座城,名喚八元城。
荇菜牽毛驢入城,被一陣兒童的嘰嘰喳喳聲吸引目光,又被一道人影定住腳。
太陽下的男人在一身黑色長衣的襯托下像是會發光,木頭似站在孩子們中間,表情呆滯,手足無錯,一副不會應對孩子的狀況。
孩子們圍著他嚷嚷:“黑羽哥哥,再給我們買一支吧,買一支吧。”
“求求你了黑羽哥哥……”
“黑羽哥哥……再買一支,就一支。”
……
五六位商販背著糖葫蘆架子,杵在外圍看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