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妄念(1 / 2)

賀硯隨說話實在莫名其妙,蓮玉荇十分感念他在賞花宴上救了叢雲,所以按照禮儀規製給端王府送去墨寶。

明明是賀硯隨自己退了禮,現在反倒打一耙,說她不願親自答謝。

照理說,她沒有和上輩子一樣接近賀硯隨,賀硯隨應該對她很陌生才對,怎麼現在這麼自來熟。

蓮玉荇心裡不爽,麵上卻不顯,“今天正好和王爺巧遇,那便親自和王爺道謝,多謝王爺出手相助,王爺不喜墨寶,我回府之後遣人再送一份到端王府。”

蓮玉荇將重音落在“親自”二字,希望賀硯隨不要再胡攪蠻纏。

“蓮姑娘不必多禮。”賀硯隨撥弄這拇指上的玉扳指,眉眼帶笑,看上去心情不錯。

蓮玉荇心情煩悶得很,尤其是看到賀硯隨這張厚臉皮,正準備行禮告退,遠山忽然攏過來一大片烏黑的雲彩,風也呼呼地吹,衣裳、發絲都被吹起。

還未等退回客房,大雨突地瓢潑而下,將人都澆透了。

狂風大作,雷聲漸起,蓮玉荇眼前一片模糊,準備憑著來時的印象返回客房,玄色的衣裳往頭上罩了下來,隔絕了大部分的雨水。

檀木香夾雜著淡淡的菖蒲香氣撲鼻而來。

蓮玉荇鼻尖動了動,透過衣裳往上看去,賀硯隨衣衫淩亂,沒了一開始的優雅做派,鎏金冠沾了水,壓住了他滿身淩厲,多了幾分少年氣派。

恍若前世她和賀硯隨的初見。

以現在這個年紀看來,賀硯隨確實還是少年。蓮玉荇腹誹道。

賀硯隨就這樣一手護著蓮玉荇,一邊往客房跑去,雨水粘濕了鞋襪。

到了屋簷下,兩人默契地拉開距離,小沙彌送上準備好的薑茶和帕子,讓兩人擦拭整理衣裳。

蓮玉荇讓妙青接了東西,回了客房。

賀硯隨站在原地,看著蓮玉荇進的那間屋子,有一瞬間怔住,良久,低低地笑了出來。

身後的十九一臉疑惑,不知道他家主子這是抽了什麼風,盯著人家姑娘的背影笑個不停。

迎月移開視線,看向遠處。

**

時近傍晚,先前的滂沱大雨已經停了,遠山青黛惹眼,腳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浸透,一片暗色。

賀硯隨昨日處理公務到深夜,今日恰好有雨,淅淅瀝瀝雨聲中他竟然睡著了。

還是在廣安寺。

連日來公務纏身,事事幾乎都需要賀硯隨親自上手,合眼的時機幾乎沒有。

方才雖然是淺眠,但也緩解了不少疲累,此刻賀硯隨眼神奕奕,理了理袖子,走出客房。

迎月上前通報:“主子,空明大師一個時辰前已經出關,正在禪房等候,您要不要現在過去?”

賀硯隨一身矜貴氣派,眼皮撩起,往客房那邊隨意一瞥,發現客房裡空空如也,眉頭微不可察皺起。

還未等賀硯隨問起,十九便殷勤湊上來說話:“主子,蓮姑娘同丞相夫人上山進香,山雨迷蒙,怕道路難行,早早便下山了。”

賀硯隨斜睨他一眼,大概是覺得十九有些多嘴,十九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縮著腦袋往後退了幾步。

“走吧。”賀硯隨開了尊口。

早就在一旁等待的引路沙彌連連稱是,趕緊領著一行人前往空明大師的禪房。

到底是年輕,麵對達官貴胄還是免不了緊張一番。小沙彌一路上膽戰心驚,到了禪房門口,得了空明大師的吩咐,退了下去。

被大晉朝上下稱呼為空明大師的男子,不過及冠之年,麵龐稍顯稚嫩,眉心綴著的痣紅勝火。

尋常人見了自然不信,可事實如此,空明降世之時天降祥瑞,萬佛來朝。到了廣安寺也是眾多弟子中最有佛法造詣之人,讓人不得不感歎天意使然。

眾人退了出去,隻留下空明和賀硯隨二人,空明坐在小幾一邊,給賀硯隨倒了茶水。

賀硯隨也不客氣,撩起衣擺坐在空明對麵,“空明師父佛法高深,怎得還時時閉關,這叫天下僧人如何自處?”

“學無止境。”空明躬身笑道,發覺賀硯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王爺似乎有心事,可說出來,貧僧替您解答一二。”

二人相識多年,空明對賀硯隨再了解不過,方才賀硯隨坐下來,視線漂浮不定,顯然是有心事。

賀硯隨手一頓,茶水差點撒了出來,神色淡淡,“確有一件煩心事。”

“有人欠了本王一件貴重之物,本王雖想把東西要回來,但始終心有芥蒂,遲遲說不出口。”

空明道:“王爺若真心想把東西拿回來,不如先把話說開了。”

賀硯隨若有所思點點頭。

言畢,空明也沒再說話,留出時間讓賀硯隨自己思索。

過了片刻,空明帶著賀硯隨進了內室,“柳夫人的香案我早早命人添了香火,端王殿下不如先去上香吧。棋局也已備好,今夜我們便好好廝殺一場。”

賀硯隨扯了扯嘴角,“空明師父莫要耍賴就好。”

銅爐生香,煙氣嫋嫋而上,亂了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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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時近時遠,打在竹林上沙沙作響,窗欞處布滿水汽,順著縫隙飄進屋子裡,冷得徹骨。

暖爐被下人換了一次又一次,本應該十分暖和,被窩裡卻怎麼也熱不起來。

明明是夏天,好似經過一場雨就進了冬日。

一場雨,一場寒。

白天在廣安寺上完香後,蓮夫人怕山上寒氣深重,會惹風寒,趁著雨停,便帶著蓮玉荇匆匆忙忙回了府。

熱湯薑茶輪番上陣,隻為了掃除一身寒氣,卻不料蓮玉荇身嬌體弱,僅僅是淋了一點雨,身體就吃不消了,傍晚就發了高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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