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硯隨的話句句振聾發聵,蓮玉荇心神為之一震,酒醒了不少,昏沉的頭因為驚嚇清明許多。
重生這件事是蓮玉荇深深埋在心底的秘密。
古往今來沒聽說過這類奇異之事,她從來沒有向身邊的人說過,否則稍不注意就要被當做妖孽祭天。
再著,重活一次,蓮玉荇想做和前世不一樣的選擇。
可是……賀硯隨不僅知道了蓮玉荇重生的事,還如此堂而皇之說了出來。
蓮玉荇渾身顫抖不已,手掌緊握,指甲幾乎嵌進肉裡,疼痛帶來的刺激勉強支撐著她。
“你是怎麼知道的?”蓮玉荇艱難地發出聲音,像是一字一句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蓮玉荇努力回想重生以來發生的一樁一件,賞花宴、避暑行宮、淮安……
頭疼得厲害,蓮玉荇不禁想,是她哪裡漏出了破綻嗎?
她知道賀硯隨聰明絕頂,沒想到賀硯隨能根據蛛絲馬跡推測出她重生這件事。
難道賀硯隨也重生了?一個想法突兀出現在蓮玉荇的腦海裡。
這想法簡直驚世駭俗。
蓮玉荇不敢細想,說不定賀硯隨真的重生了。
賀硯隨嘴唇微張,平靜地敘述著事實,沒有絲毫震驚之色。
“賞花宴之時,你與叢雲姑娘一起赴宴,明明是相看宴,你卻處處看著叢雲姑娘,仿佛怕她遭遇什麼不測。”
“再是你與蓮夫人到廣安寺上香,你看見我的時候特彆驚訝,感覺特彆怕我,若不是以我王爺的身份,你怕是早就跑了。”賀硯隨看了蓮玉荇一眼,“那時候我隻是猜測,並沒有實際證據。”
“最後便是這次平城之時,你早早知道私鹽一事,帶著賀沅安匆匆趕往平城查探,順藤摸瓜查到了淮安縣令身上。”
“這時候我才真正覺得,你能預知未來之事。”
“更何況,你忘了,我們曾是相伴八載的夫妻。”
賀硯隨把心裡的想法悉數說出,輕鬆了不少,長長歎了一口氣。
“所以,蓮玉荇,你到底在隱瞞什麼?”賀硯隨頓了一會兒,說:“若你有所顧忌,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蓮玉荇抬眼看他,臉上都是麻木之色,靜靜聽賀硯隨說話。
“我也重生了。”
賀硯隨語氣清淡,絲毫沒覺得說出的話驚世駭俗。
蓮玉荇平靜的表情有點龜裂,似乎是沒聽清賀硯隨所說,“你說什麼?!”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麼巧,她死後重生了,賀硯隨竟然也重生了?
那賀硯隨也死了?怎麼死的?
腦子裡全都是一團亂麻,蓮玉荇頭痛欲裂,抬手捂住腦袋,幾乎栽倒在地,下一瞬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賀硯隨半摟半抱著她,聲音沙啞,似乎是忍耐到極致,眼裡閃過痛苦的神色,“阿荇,能不能告訴我,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前世賀硯隨和蓮玉荇相濡以沫,從王府到皇宮,全都是一步步相互扶持走過來的,情深意篤。
賀硯隨十分篤定,前世之事必然有蹊蹺,看蓮玉荇痛苦的神色,應該並也不知情,反而因為某些原因對他有所誤會,所以才會刻意遠離他。
懷裡的人突然劇烈掙紮起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使出很大的力氣將賀硯隨推了出去。
蓮玉荇仿佛受了刺激,一下子變了臉色,又哭又笑,模樣十分淒慘,“賀硯隨,你想和我和好如初,回到以前是嗎?你捫心自問,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不是真心的!”
“你或許不記得了。”蓮玉荇扯了扯嘴角,擠出一抹笑意,不過帶著諷刺意味。
“是你親自下的旨意,賜鴆酒,讓我給你殉葬!”蓮玉荇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要不是這裡離辦宴席的地方比較遠,沒什麼人煙,早就引來一大批人了。
“你說什麼?!”賀硯隨表情十分錯愕,沒想到蓮玉荇竟然會這樣說。
前世他忙著在邊境打仗,心裡記掛蓮玉荇,心疼還來不及,怎麼會賜死她呢。
想說的話在舌尖滾了幾圈,又被賀硯隨咽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受傷昏睡時做的那個夢。
夢裡蓮玉荇飲下鴆酒,狼狽不堪地倒在地上,而自己在門外窺見全部。
莫不是不是夢,而是蓮玉荇前世真實經曆過的事情,而他……
早已經死了。
賀硯隨垂下眼瞼,一股落寞和心疼油然而生,他從袖子裡掏出一把嵌著寶石的匕首。
刀背上刻著字,賀硯隨抬起頭,對上蓮玉荇的眼睛,堅毅有神:“既然如此,那你往我這兒來一刀,解你心頭之恨。”賀硯隨用手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賀硯隨快步走到蓮玉荇麵前,用不容蓮玉荇拒絕的力度,把匕首塞到她手裡,隨後將匕首靠近胸口的地方。
“來。”賀硯隨拉著蓮玉荇的手往用力,幾乎要懟進皮肉裡。
蓮玉荇顯然沒想到賀硯隨會把刀遞到她手裡,還讓她自己動手。
蓮玉荇使勁掙了掙,沒掙來,眉頭緊皺,“賀硯隨你發什麼瘋?賀硯隨,放開!”
賀硯隨仿佛沒聽到,就這麼捏著蓮玉荇的手,“除非你答應我,我們好好地把事情說清楚。”
“做夢!”怒氣上湧,蓮玉荇臉變得潮紅,顯然是氣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