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糧草被劫,楚軍師和沈副將下落不明的消息傳來,軍營內寂靜非常。
蒼夾關久攻不下,如今還出了這檔子事,上到大將軍,下到他們這些平頭小兵,心情都沉重了起來,隻能眼巴巴看向主帳。
主帳內,賀硯隨垂首低眉,眉眼間的陰鬱濃到化不開,蓮玉鶴來回踱步,素來平和的人此刻卻失了分寸。
“阿荇定是被賊人算計了。”
“沈副將如今也下落不明,這可如何是好?”
“要不我帶一隊人馬前去尋他們……”
蓮玉鶴口中喃喃,倏然卸了氣勁。他雖十分擔心蓮玉荇的安危,可如今大戰在即,要是他貿然離開,恐怕會給了突厥可乘之機。
賀硯隨搖了搖頭,手上摩挲著一個玉哨,惹得不禁蓮玉鶴側目,“本王已派暗衛去尋他們,一有消息便會立刻來報,現下突厥已經在備戰,若是再少了將領,軍心不定,此戰危矣。煩請楚副將冷靜,不要失了分寸。”
“端王殿下要我如何冷靜,那是我妹妹!”蓮玉鶴胸口起伏,因為憤怒而劇烈喘息著。
阿荇沒有學過什麼正經武藝,隻會一點雞毛蒜皮的防身術,叫他如何能不擔心!如何能冷靜!
賀硯隨反問:“阿荇是本王心愛之人,本王又何嘗不擔心呢!”
見蓮玉鶴反應如此劇烈,賀硯隨平息好呼吸沒再說話,恐再刺激到他,移開視線轉向了彆處。
“……”蓮玉鶴握著拳緘聲不語,一顆心跌倒了穀底,忽地將手邊的銅器拂落在地,沉悶的聲音似乎砸到了兩人的心上。
蓮玉鶴驀然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時眼底清明一片,已然恢複了冷靜,他呼出一口濁氣,大步走出了營帳。
賀硯隨收回視線,垂頭看向掌心的玉哨,眸色晦暗。
……
暮色籠罩,軍營裡氣氛十分低迷,但賀硯隨一坐到火堆旁,不少士兵跟著坐在了一邊。
過了一會兒,有人忍不住問道:“大將軍,如今我們該怎麼辦?”糧草被劫,主將失蹤的消息傳出,不少士兵心緒不定,隱隱有擔心之意,沒了糧草,他們真就成了困獸,隻能頹然等死了。
此話一出,不少人悄悄看向賀硯隨。雖然一路上賀硯隨領兵的能力他們有目共睹,可如今麵臨如此困境,楚軍師又不在,不知道主將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賀硯隨撥弄著火堆不答,隻抬手命人把大鍋抬過來,眾人循聲看去,還冒著熱氣的大鍋裡蹲著香噴噴的羊肉,惹得眾人直咽口水。
“這是……”不少士兵疑惑地問,眼底裡流露出渴望。因為糧草緊缺,他們好久沒見到過這麼多肉食葷腥了。
軍中糧草所剩無幾,牛羊也隻有十幾頭,如今賀硯隨命後廚宰殺了,一部分做乾糧,一部分現在便分食了。
袁副將已然知道賀硯隨此舉何意,率先站起身,給將士們分肉。
一陣喧嘩過後,眾人又重新坐了下來,隻是沒人動手上端著的肉,都不約而同看向賀硯隨。
賀硯隨的語調蒼涼卻擲地有聲:
“前幾日攻打突厥時受挫,如今將領失蹤,糧草被劫。天不遂人願,如將士們所見,目前的情況確實有些棘手。”
“可……”賀硯隨頓住,而後大聲道:“即便天不佑我大晉,諸位將士是否寧願束手就擒,將邊關領地拱手讓人!是否願意如困獸一般,羅網層層,垂首等死!”
“爾等不願!”
賀硯隨:“諸位將士今日吃好喝好,明日隨本將上戰場殺儘敵寇,封狼居胥!”
“此戰必勝!”“此戰必勝!”此起彼伏的喊聲響徹軍營上空,原本散漫的軍心此刻又重新凝聚起。
蓮玉鶴隔著攢動的人頭將賀硯隨的姿態收儘眼底,熠熠眸光轉瞬而逝。
**
“袁副將帶領甲、乙、丙三支隊伍於蒼夾關正麵迎敵,拖住湖日查,楚副將隨本將繞後,伺機偷襲,看能否找到機會攻破突厥防禦。”
幾人迅速進行了一番排兵布陣,各自按照賀硯隨的安排散去。
賀硯隨與蓮玉鶴帶著幾隊精兵往蒼夾關繞後,沒有人注意到,遠山上手持銀刀利箭的黑衣人正往他們離去的方向窺伺,伺機而動。
……
“豎子呼日查,還不快出來迎接你爺爺!”
“爺爺千裡迢迢來看你,怎麼不出來迎接!”
“哈哈哈哈哈哈!”
十萬大軍陳兵城下,袁副將身著甲胄,坐在高頭大馬之上氣勢昂揚叫陣,一眾將士被他逗樂。
城牆之上的突厥士兵臉色一陣青一陣黑,卻沒有人敢回應。
過了好一會兒,袁副將眯著眼睛瞧見一人匆匆上了城牆,他認得這人,戰場上見過幾次,平日就跟在湖日查身邊。
“怎麼,湖日查不來,便派你們這些蝦兵蟹將來應付?”袁副將仰天大笑,“不如把湖日查請出來,咱們麵對麵好好聊聊。”
那人黑沉著臉,憤憤道:“閣下牙尖嘴利,我們可比不得閣下隻會耍嘴皮子!若想見首領,不妨親自打開城門進來,不要白費工夫!”
那人說完便拂袖而去了,袁副將看出了些許端倪,召來一人。
“給大將軍傳信,湖日查似乎不在關內,讓他們早做防範,要快。”
袁副將慢慢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原本大將軍命他在城門下叫陣,是為了引湖日查現身,借機牽製住湖日查,給大將軍和楚副將的行動爭取時間。
湖日查似乎看透了他們的動作,率先出關,或許早已經設下了埋伏。
他雖心急如焚,但也不能自亂陣腳,隻期望送信之人能趕在湖日查之前,大將軍和楚副將能夠有所覺察。
若有變故,他自會帶著身後十萬大軍強攻城門,給大將軍他們爭取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