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晉陽(1 / 2)

受傷?

程皎皎一愣。

“你傷在何處?”

她說著便要轉身細瞧,誰料嚴炔用了幾分巧勁,竟令程皎皎被錮住無法動彈,寧州的風雪拍在她臉上,有些冰冷,但身上卻籠住了一厚厚的披風。

程皎皎從困意中徹底清醒,卻又有些懵。

這人……是在作何?

她又重複問了一遍,身後人總算有了回應,“傷在肩膀。”

“讓我看看!”

這回,嚴炔沒有阻礙她,甚至乖順地讓程皎皎拉著他坐了下來,程皎皎先是將那扇門窗關住,擋住了外頭的風雪,隨後折返,讓嚴炔脫下外袍。

從方才開始,嚴炔的眼神便沒從她的身上挪開過,眸底深邃,不知曉在想什麼,黑夜裡,程皎皎的偏殿沒有點很多燭光,她小心又從床邊挪了一盞過來,壓低了聲音:“陛下受傷,為何不宣軍醫,這是泰寧宮,若讓太後知道……”

程皎皎不願去想那個後果,嚴炔盯著她,目光沒什麼忌諱:“不會有人知曉。”

程皎皎便啞口無言,開始查看他肩膀的傷。

那的確是一處刀傷,但已受傷多日,並非新增,隻是從前壓根就沒好生處理,今日崩開,又嚴重了幾分。

程皎皎奇怪問他,嚴炔也不隱瞞:“我征戰無數,早就記不清身上的傷口,方才和賀垣打鬥,許是傷口又崩裂了,我以為那廝傷了我。”

這理由合情合理,程皎皎看此處確實有簡單包紮傷口的東西,遂不再詢問,專心致誌替他處理了起來。

也正是這一過程,讓程皎皎看清了這個男人背後的傷疤。

她當然清楚,外出征戰,縱使再勇猛無敵,可刀劍無眼,人也是肉身。隻是她沒有想到,不過區區三年,這人身上竟添這麼多舊傷,這讓程皎皎忽然想起從前寧王臣子的一句話——

“懷州新王,十有八九是想建功立業想瘋了,殺紅了眼!若是讓這等殘暴君主一統北方,嗚呼哀哉!”

當時懷州的確勢頭十分迅猛,北擊柔然,不出三月便將越王斬落馬下,後又南下,和陳宋在黃河一帶作戰半年,陳王直接南逃,接著便開始集中兵馬一刻不停歇地朝寧州而來,杏城、平寧、杜城,全被懷州一一兼並,在北上西攻的時候,竟還不忘收覆身後蜀州之地,以免自己腹背受敵。

這般凶猛勢態和縝密心思,賀垣那個已經廢掉半個身子的人怎麼可能抵擋。

想到這,程皎皎道:“賀垣傷不了你。”

嚴炔眼眸微動。

“為何?”

程皎皎想也不想:“他沒你厲害。”

……

殿內安靜許久。

久到程皎皎已經將他的傷口處理完了:“陛下?”

嚴炔才動了動肩膀,“多謝。”

程皎皎莞爾:“不必客氣。”

她轉身去收藥箱,身後忽然又傳來嚴炔的聲音:“你為何不問賀垣如何了?”

程皎皎頭也沒回:“大概率死了,陛下不會放過他的。”

嚴炔上前,腳步聲在程皎皎身後停住:“回頭,看著朕。”

程皎皎轉身,十分訝異。

嚴炔與她四目相對,瞧了許久也沒看出心痛的情緒,他眼底閃過驚疑,像是看不懂眼前人。

程皎皎忽然覺得,今晚的嚴炔很奇怪。

“陛下?你今日是怎麼了?”

殺便殺了,賀垣不過是秋後的螞蚱,遲早也是一個死,隻是為何這人半夜跑來找她,舉止言行都很奇怪。

嚴炔眼中此刻已經恢複了清明,他閉目緩了片刻,又道:“確實死了,朕這次會更加謹慎。”

程皎皎點頭:“是該如此,這樣一來,西北再無隱患,恭賀陛下。”

她語氣不僅沒有半分心痛,反而還帶著一些雀躍,嚴炔忽然想到白日她在大殿上叩謝時的場景,忽然明白她心情不錯的緣由——

寧州已平,她可以回家了。

沒由來的,嚴炔心中又生出幾分煩躁,他忽覺自己十分荒謬,語氣也重新冷了下來:“朕走了,你明日多歇片刻。”

程皎皎:“多謝陛下。”

語氣平靜地還是沒有一絲波瀾。

嚴炔轉身,大步離開,行至門口,忽然又頓住了腳步。

“今日你沒有先問他,朕很高興。”

說完,身影徹底隱入風雪之中,程皎皎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沒聽懂這話的意思。

問誰?

隻是低頭一看,這人的大氅竟然留在了這裡,她剛想去追,門外哪裡還有嚴炔的身影。

……

賀垣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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