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針孔中流過的線一般纖細,
未來如十九路盤的勝負一般難以辨清。
——題記
20代,對於職業棋士中的青年才俊而言,本應是不可多得的絕佳年華。
日本棋壇放眼望去,已全然是年輕一輩的天下。自塔矢行洋五冠王退出職業棋壇,以緒方精次為首、倉田厚等人緊隨其後的中堅力量登上了頂峰;而從後方以無人可擋的勢頭緊逼這些前輩的少年們,也熏染出些許運籌帷幄的王者風範,預備隨時將頭銜持有者從天之王座上揪下來。
沒錯!尤其是本因坊的位置,他進藤光絕對不會拱手讓給任何人!
下次、下次他一定會贏的!
“等著我……塔矢。”
光攥緊拳頭,強忍淚水,起身快步離開對局室,留下他的對手川上桐生六段劫後餘生地盯著棋盤。
……勉強贏了一目半。
這次對局打得十分艱難,川上自認心態很好,但進藤光七段的死纏爛打一直持續到收官,差點就斬斷了他通往本因坊挑戰權的最後希望。所幸終盤是險勝。
看來進藤也不像緒方名人說的那麼強啊。明明他入段時還和塔矢亮並稱“新生代雙子星”,第一屆北鬥杯搶了主將位,國際大賽也屢屢打入準決賽,卻不知怎的總與冠軍擦肩而過,直到24歲也沒拿過像樣的頭銜。
下一代新人馬上又要冒頭了,這個進藤也就到這裡了吧。
就在他不勝唏噓時,一臉陰鬱的進藤光從棋院的樓梯上慢悠悠地晃下來,正好撞見在電梯門口鬼鬼祟祟踱步的真柴充。
每次遇到他都沒好事,光在心裡這樣嘀咕著,想徑直離去。可惜他晚了一步,真柴一見他便兩眼放光。
“呀!這不是大家最看好的圍棋新星、進藤七段嗎?啊呀啊呀,你不是一直把贏過高永夏掛在嘴邊嗎?看看,人家這麼快又拿到一個世界冠軍了,世——界——冠軍啊!而你,連個本因坊挑戰權都能丟,打倒塔矢亮?打倒高永夏?你一往無前的隻有大嗓門嗎?”
真柴掩飾不住嘴邊嘲諷的笑容,揚起手中的報紙。
隻消掃一眼,光就認出了頭版頭條的新聞人物,正是那個他不爽好幾年了的混蛋高泡菜。彆的不說,單單論那高傲不羈的眼神,世上便無第二人能夠比肩。
光打了個慵懶的嗬欠,假裝滿不在乎地與真柴擦肩而過。
“那家夥又拿到三星杯冠軍的消息,棋院早就傳遍了,如果你是成心想拿這件事氣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吧。”
真柴的嘴角有些抽搐,仍舊不死心地上前兩步,“什、什麼嘛,你每次遇上他都輸那麼慘,結果心裡根本不在意啊。這麼說來,能贏過他的人,果然隻剩那個塔矢亮了嗎?”
聽到這裡,進藤光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
隻有塔矢……
隻有塔矢,有資格做高永夏的對手嗎……
而他,還在為了爭奪一個本因坊挑戰權而每日提心吊膽……
真柴見苦心積慮的激怒初見成效,自然不肯就此罷休,越發囂張地加大了“真柴式”笑容的弧度。
“哎呀,莫非被我戳中痛處了?哦哦哦,對了對了,我差點忘了你剛被他公開批評棋風墨守成規不足以做他的對手這茬——”
“了”字尚未出口,光已陰沉著臉低吼道:“給我閉嘴!”
眾所周知,身為棋壇新人翹楚的進藤光隻有三大禁忌:一為高永夏,二為塔矢亮,三為手中片刻不離身的折扇,若刻意提起這三件事來挑釁,必定導致嚴重後果。
偏偏真柴還得意洋洋地補上一句:“你急什麼呀。我說,大冬天的你還拿著那把破扇子,連我看了都覺著丟臉,還是趕緊扔掉彆裝模作樣了吧!哈哈哈哈——”
真柴充,卒,享年27歲。
如果不是及時趕到的和穀義高冒著生命危險拖走滿臉黑氣的進藤光,棋院恐怕真的會演變成殺人現場。好在和穀最擅長的就是預判進藤光的雷區,並提前一步製服本人。
院生時代最要好的二人站在棋院樓梯口的自動販售機前,各自往裡麵投了幾枚硬幣。
“唉,進藤,你以後也為我考慮考慮,少散發點這麼可怕的殺氣好不好……每次替你向棋院三鞠躬四謝罪的可是我啊。”和穀愁眉苦臉地遞給他一瓶黑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