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裕殿書房中,文公公將趙玉霖的話完完整整地轉述一遍。
今上聽完了,手上的一封奏折也看完了,批閱完了。
抿了一口微涼的茶水,今上不鹹不淡地嗤笑了聲,語氣裡染了些許薄嗔,“趙玉霖年紀小,媚君邀寵的本事倒是不小,一個個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寡淡,怎麼就沒有一個像上鐘離鈴幾分?”
文公公聽懂了,今上嫌棄後宮的妃子們都是媚君邀寵的路數,唯獨前皇後鐘離鈴,也就是靖王赫連曄的生母是個特彆的例外,鐘離鈴生前最厭惡被今上翻牌子侍寢。
“今上,霖貴妃如此這般怕是不想安分地當個楚家的棋子,其實她沒啥錯,母憑子貴從來都是後宮主子們夢寐以求的人生目標,但是今上貴為九五之尊,不管怎樣做都沒有錯。”
文公公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今上去不去桐霖苑就寢都沒錯,而且,文公公刻意不評價前皇後鐘離鈴,因為那人是今上的逆鱗,他怕多說多錯。
放下茶盅的同時,今上淡然輕嗯,隨意地隔空凝望了一眼,隔著紗窗遙遙地凝望了一眼,眼底掠過怨懟之色……
文公公了然,那是雁州靖王府所在的方向。然,文公公刻意地垂首斂眉,他知道今上想見赫連曄了。
果然,今上撫須歎氣,“鐘離鈴啊鐘離鈴,你生下那個逆子就是為了氣朕的。”
“今上,此言怎講?”文公公抬頭笑問。
“嗬!”今上不吐不快,嗓音裡壓著薄怒,“你越來越會裝糊塗了,靖王懂得給祖母辦一場洗塵宴,眼裡隻有祖母,哪有朕這個親爹的位置?親爹和祖母都是親人,最起碼應該是一樣的待遇。”
說來說去,今上就是想讓赫連曄給他來一場接風洗塵宴而已。
文公公認真地點點頭,“今上說的是,靖王應該與今上親近一些。”
今上又笑了,坐擁天下的男人語氣卻自嘲無奈的不行,“沒有洗塵宴就沒有吧,連個人影兒都逮不到,一個庶子都懂得過來請個安,那個逆子……”
戛然而止,今上再不想多說什麼,“傳朕口諭給坤承殿那邊,朕陪母後用午膳,外人勿擾。”
文公公了然點頭,“漱翠苑那位被太後娘娘禁了足,桐霖苑那位要嘚瑟,也是先去近一些的隔壁。”
今上已經打開了另一封奏折,開始閱覽,顯然對楚鴻袖被禁足的茬兒不感興趣。
文公公看在眼裡,忍不住替靖王赫連曄打抱不平,“今上,老奴多嘴一句,二皇子過來請安,彆人看是儘孝道,老奴看是有所圖。”
二皇子赫連璋過來請安,自然是想讓今上解除楚鴻袖的禁足。
“聒噪!”今上冷冷嗬斥,視線依舊停留在奏折上,“再替那個逆子說話,就繼續去樹下跪著。”
文公公趕緊退出書房,關好了門,對著門輕輕搖頭,今上嘴硬,靖王也是一樣,這父子倆的臭脾氣怎麼一模一樣?
被文公公猜中了,趙玉霖果然去了漱翠苑,一見了嫻妃楚鴻袖,她就規規矩矩地行了禮,說話得體之中含了委婉的炫耀。
“嫻妃姐姐,玉霖一到雁雲宮就想過來見見姐姐,可是身子不舒服太貪覺了,這才拖到了現在。”
楚鴻袖宮鬥了半輩子,料到趙玉霖來者不善,她故作賢淑地笑笑,“妹妹不必客氣,這些天多虧妹妹儘心儘力服侍今上,本宮在此吃齋抄經,為天下蒼生祈福,倒也樂得清靜。”
不知道真相的人,都會覺得楚鴻袖頗有母儀天下的風範,趙玉霖雖然不知道楚鴻袖因為參與疫禍而被禁足,但是也不覺得楚鴻袖是個省油燈。
因為趙玉霖是楚濟源培養出來的人,她知道楚鴻袖一心想除掉靖王赫連曄,一心想讓赫連璋繼承大統。
趙玉霖被楚濟源調教了多年,深諳陰陽怪氣之道。
“嫻妃姐姐這等胸襟,玉霖是比不了啊,要怪隻能怪玉霖出身低沒見過世麵,要不是楚大人收留,玉霖早就曝屍街頭了,要不是楚大人牽線,玉霖這輩子也不會嘗到被今上嬌寵的滋味,楚大人真是玉霖的貴人。”
瞧著趙玉霖白白嫩嫩的臉蛋,楚鴻袖心裡就嫉妒的不行,聽了趙玉霖這頓陰陽怪氣,她不想裝了,將經卷往一旁推了推。
“妹妹,你這鮮花一般的年紀,進了宮真是可惜了,你父母的心願大抵也是希望你嫁個尋常人家吧!”
頓了頓,楚鴻袖直接說出了帝王家的無情點,“宮裡啊好是好,今上寵著你的時候什麼都好,如果今上膩了,你隻能老死宮中。”
趙玉霖對自己的父母沒什麼印象,當年,父母為了給哥哥湊聘禮,把她賣給楚家為婢,那就意味著重男輕女的父母並不在意她的死活。
與楚鴻袖的娘家相比,趙玉霖自知比不了,現在,她隻有肚裡的龍種可以依靠,這次過來的目的,趙玉霖嘚瑟的同時隻為了告訴楚鴻袖,她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嫻妃姐姐,玉霖知道姐姐最是心善,最是善解人意,幸好啊,今上對玉霖特彆寵。”說到這裡,趙玉霖故意用手撫上腹部,一臉的滿足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