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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啦,雷電的銀白劈開整個黑色的天幕。
哥譚是個靠近海的城市,多數時間沒有太陽,偶爾陰雨綿綿,間或黑沉。隻是今天,今天的犯罪小姐(crime lady)好像有點生氣,雷鳴一道道地劈下,就像有一縷無辜的靈魂在悲哀地慟哭。
“嘎吱,嘎吱,”濕潤的土壤在雨滴的浸潤中變出騰騰升起的土腥味。雨水流過草葉枯萎的坡度,亂七八糟的公共墓地,一隻小小的墓碑下,傳來了隻有動物才能聽到的摩擦聲。
“嘎吱——嘎吱——”
聲音還在繼續,窸窸窣窣的蟲子在土壤縫隙裡驚恐地跑開。西方人們忌憚且畏懼的地下、六英尺之下,有一隻骨骼凋零,皮開肉綻的手在挖著木板。
她下葬時沒有華麗的墓碑和墓誌銘,沒有柔軟的內襯。她的棺材隻是薄薄的複合板,陪葬的還有一把殺死了她的沾血的武器。
女孩,或者說少女,穿著身勉強保留了形體的白色長裙和黑色褲子。入殮師給她人道地填補了臉上的皮膚顏色,於是在這地下,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她逐漸恢複的呼吸變成了讓粉末洗去的水液。她的手在木板上使勁地摳弄著,想要得到一絲絲來之不易的空氣。
屬於人的剛剛複生的腦子還很混亂,她不知道殺死自己的東西就在旁邊。她開始嘶吼,努力地嘶吼,妄想讓人類憤怒時主動趨勢的器官帶來更進一步的、足夠讓她堅持的動力。
她呐喊著,帶著孤獨靈魂從地底回來的空蕩蕩的迷茫與恨意。她大喊著,“joker——!!!”
轟隆!!!
雷電的威光再次降臨在附近。被不懈努力摳開的木板漏下了如同童話裡靈露一樣的液體。這滴液體降落在了她的手上,骨茬冒出,血肉肌理神經性的抽動。她忽而感受到了冷,濕潤,水的感觸。
她的大腦突地平靜了點。被打歪然後儘量修複的鼻子小狗一樣地嗅嗅。她聞見了熟悉的味道,垃圾,木材,鋼鐵,花朵,還有這座城市該有的味道——複雜到令人目眩。
[哥譚。]
複生之人的腦海突然冒出來一句話,很快卻又消失不見。她開始恢複自己該有的思考,儘管那很難很難。
[工具。]
她由此想,碎片一樣的思維,[人類,工具。]
人類進化的標誌之一就是對工具的使用,很開心她能想起來。她從喉嚨裡發出了呼嚕呼嚕的像是小狗崽一樣的哼唧聲,沒有痛覺的手收回來四處摸著又窄又狹小的棺材。
終於她摸到了那把凶器,一隻沾血的撬棍。她掂量著它,下一秒狠狠地用儘全身力氣地向上麵揮去。更多的土壤隨著破開的口子落在她身上,她平靜地讓那些東西沾滿全身,隻揮動——
土層很薄,顯而易見。
這是個埋葬了貧苦人們的墓地,更多的人的身體連棺材都沒有,她算是幸運。
一線昏沉的天色從撬棍揮動的間隙裡出現,少女支起上半身,用手向身後扒拉土壤,很像是雪崩之後的自救行動。
她的動作明顯受過訓練,迅速利落地給自己刨出來一個小洞。先是腦袋,然後是有點受阻的肩膀,之後是平坦的胸腹。她的臉接住了從天而降的雨,雨水淋濕了她的全部,發絲,粉末,一部分身體組織,都隨之流到更深處。
啊……
“joker——”
少女嘶吼著,隨即咯咯咯地笑起。她的眼睛是美麗的藍色,如果不是被死亡蒙上陰翳,合該比海洋還要剔透多情。
“joker……”她又叫了一聲,腦袋裡隻有這個名字的存在感。她將自己從土壤之下拔出,跨過人類定義的生與死的界定,毫不在意地、冷酷地、沸騰怒火地、冷漠地,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
“Revenge、revenge!”
複仇。
她將複仇!
*
六個月後,哥譚,街道。
相比現代化又富裕華麗的鑽石區,位於整個哥譚東部的東區則更多老舊的樓房和街道。路旁的電力問題時不時冒出,偶爾街頭走過身形健碩的青年男子,單單看氣勢,就知道屬於黑/幫。
“Y.”
低低的一聲問候,在過路人冷漠又警惕的表情中冒出。打扮成裝卸工人的男子對著不遠處長椅上的人遞出個熱氣騰騰的熱狗,一隻遍布疤痕的手從袖子裡探出,十分滿足地接過垃圾食品摘下口罩一口咬下。
哢吱哢吱,她吃得迅速,腸衣破開的聲音非常悅耳。來自哥譚底層的口音說得含糊又連貫,“謝了,你們今天晚上會拿到想要的東西,還在老地方。”
工人默不作聲,隻對旁邊人點點頭離開。打扮成男孩子的少女滿足地長舒一口氣倒在椅背上。她外表看起來臟兮兮的,指甲縫裡的汙漬更近似油汙,熱狗的包裝紙上因而留下了黑色的痕跡。
僅僅是一秒,或者比一秒還少的時間,她把包裝紙隨意展開又合上,隨後醬料和油汙一起沾染了整個紙麵,接著團成團的垃圾丟到了附近的垃圾桶。
少女有些一瘸一拐地站起來,複生之後的她被路過的好心人送到了附近的醫院。同樣好心的醫生和護士們以一種痛惜的心情接待了糟糕透底的她。他們給她釘好骨頭,去掉燒焦的皮膚,歸位器官,輸血,包紮傷口……
啊,那是多麼珍貴的回憶,多麼美麗的善心。日子如流水般過去,在人們嘗試著通過醫療係統找到她的家人時,複生的她無以為報,隻能穿著身病號服偷溜出來,努力發揮自己的能力去做點什麼。
想要在哥譚的街頭搞到錢,對她來說或許太過容易了。她撬過大腹便便的闊佬的車,黑吃黑過□□手頭緊俏的軍火,她打劫了販子們的月度上供,還在海港貓了一個月,趁兩個勢力火拚階段貪了三分之一的走私貨。
偶爾她會跟著主治醫生和護理的小哥哥小姐姐們,保護他們上下班彆碰見扒手這樣的小麻煩。一次、兩次,很多次,在她覺得這些倒手的東西足夠換治療費了,才停止摸索的跟蹤一樣的生活,開始自己的下一步。
哦,對了,有個問題,為什麼她可以做到這些?
[每日任務: 一次反偵查訓練。]
[完成。]
腦袋裡的聲音說,冷冷淡淡的青年男子聲音。同樣給自己起了簡易代號的少女咂吧一下嘴邊殘留的蜂蜜芥末醬,以意識的聲音回複,[今天上線有點晚啊,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