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招手讓禾草坐到她的床邊,撫著她的小腦袋,眼中儘是憐惜:“是個好孩子,隻是你自家事務雜多,再兼顧我這裡可就更累了。”
禾草笑道:“其實還好,我會偷懶,隻要把院子裡的活計忙完,還能躲到外麵溜玩一會兒哩!”
這孩子雖這樣說,羅氏卻不好讓她兩頭忙活:“去把你嫂嫂叫來。”
“羅媽媽你這是……”
“你在這裡照顧我,你哥嫂肯定有怨言,我打算給些銀子他們,隻當雇你照顧我幾日,這樣一來,你也不用受他們斥責。”
禾草點頭,這是一個辦法,於是將王氏叫了來,她在屋外坐著,王氏和羅繡娘在屋裡,不知羅氏怎麼同王氏說的,又或是許諾了她多少錢,反正王氏出來時,喜得牙直齜兒,塞了一個沉沉的錢袋子到袖裡。
“你好好照顧羅繡娘,家那邊有我,這幾日你就不用回了,就在這裡,可曉得?”
禾草本就不願待在那個家,能在羅氏這裡自然再好不過,但她麵上還不能表現出來歡喜,隻木怔怔點頭。
王氏走後,禾草走到睡房,立在床下:“羅媽媽,你給了她多少銀子?”
“不過是身外之物,不必計較。”羅氏說道。
“您還沒吃飯吧,我去灶上給您做些來。”
禾草做慣了活的人,手腳十分利索,不一會兒將飯菜端到床榻邊的矮幾上。羅氏吃飯的時候,她就拿起針線在一邊做著繡活。
接下來的時日她住到羅氏家中,羅氏脾氣隨和,兩人無話不談。
初時隻因歲月多寂,年老話多,羅氏想有個人做伴,不至於家中太安靜,可後來,在同禾草閒話的過程中發現,這孩子看起來小小年紀,說出來的話並沒有孩童的稚氣,有時她甚至恍惚,自己不是在同一個孩子說話,倒像同一個大人交談似的。
禾草將繡好的巾帕交給她嫂子王氏,她原打算找個理由跟著她一起去縣裡,然後抽身尋魏澤,不承想,中間出了變故,羅氏受傷,身邊離不得人,此事就被耽擱下來。
過了一段時日……
天氣逐漸炎熱,羅氏的腳已經可以下地走動,隻是走一會兒仍覺著累,傷處不能太受力。
“羅媽媽,我想去縣裡一趟,走之前我把飯菜備好,等晚飯前我再回來,你自己一個人可以麼?”
羅氏自己一個人當然沒有問題,卻擔心她獨身去縣裡:“你小女兒家家的,一個人跑去鎮上被拐子抓走怎麼辦?”
羅氏問完,見她不說話,又問:“非去不可?”
禾草點點頭。
老婦人拄著拐杖,一顛一跛地走到一個櫃子旁邊,打開櫃門,從裡麵拿出一套衣衫。
“這有一套小廝兒的衣裳,你拿著穿,總比作丫頭扮相好。”
禾草接過,是一套半舊的衣服,拿在手裡很軟和,她從前聽人說過,羅氏有個兒子,十歲染了一場風寒死了。禾草換上衣衫,把頭發挽成一個道童髻兒。
羅氏柔緩了眸光,那裡麵儘是褶皺的回憶,仿佛看見自家小兒一般。
“如何?”女孩兒轉了一圈。
“嗯,看著有些小子樣了,就是臉太淨。”
八歲多的孩子,男女特征不明,扮男作女皆可。
她想了想,跑到院子裡,蹲在地上用手抹了一把灰蹭到臉上,原本素嫩的臉,立馬烏臟烏臟的。
羅氏這一下放心了:“去罷,去了早些回,我給你把飯留著。”
禾草笑著應了,出了院子,坐上去往縣裡的板車。
她不能再等,羅氏傷好後,她就要回夏家,又要同王氏鬥智鬥勇,去一趟縣裡不易,還不如趁這個時候,跟羅氏打聲招呼,獨自走一趟。
禾草下了板車,徑直朝魏宅走去,剛才她在路上想過,不能再像上次那樣直莽,上次她一心隻想找人,沒考慮太多,這次她得編一個理由,能直接見到魏澤的理由。
如今的魏家大爺是魏員外,魏書,也就是魏澤之父,而魏澤如今約莫十二歲,還是少爺的身份。
什麼理由呢?禾草站在牆影兒裡,來回踱步,想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無論什麼理由,她也見不到魏澤。
她和他的身份差太多,如同雲泥,哪能隨便一個理由就能見到魏家少爺,那也太兒戲了,彆說魏澤,她連來家兄弟都不一定能見到。
禾草把手放在嘴裡啃,又狠狠敲了敲自己的頭,暗罵自己,快想!快想啊!一定有辦法的。
腦中一道光閃,想起一個人來,怎麼差點把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