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草正同魏澤用晚飯,兩人一邊吃一邊說著閒話,聊起了夏家夫婦,她想同魏澤再多一些,偏這個時候,魏大爺遣下人來,讓魏澤去一趟前院的書房,找他有事相商。
魏澤起身走到門首,又踅過步子,回到她的身邊,在她額心落下一點溫涼,交代讓她早些睡,不必等他回。
待他走後,禾草抬起手,在額上的麻癢處撫了撫,心裡一高興又多吃了小半碗飯。
吃完飯後,估計他一時半會兒不得回,便到院中散步消食,約莫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墨藍的夜空開始掣閃,再往遠處一點的深黑傳出隱隱雷聲,須臾間,院子被閃電照亮,又瞬間暗下。
“姨娘回屋罷,要落雨了。”思巧端來一碗涼飲,遞到禾草手裡。
“不打緊,還沒下呢,思巧姐姐,你陪我坐一會兒。”
思巧同禾草關係不錯,兩人私下也不講主仆規矩。
這時院子裡吹來一陣帶著濕意的涼風,來得十分突然,像是被水洗過的翠石,沒了燥熱,清清涼,不僅降了燥熱,憑空吹來的夜風比白日更加服帖。
思巧同禾草攜手坐下,在這個沒有星光卻讓人十分安逸的夜晚,吹著涼風,說著體己話。
“唉——真沒想到,最後居然是你這丫頭。”
思巧看了眼禾草,心道,這丫頭正是好青春,突然想起她才來時的模樣,身量又小又瘦,比同齡人矮小好多,雖說眉眼生得不錯,一眼看去,卻讓人覺著可憐。
而今呢,她在魏宅將養了這麼些年,頭發也水亮了,皮膚也白皙了,姿態俏麗可愛,再看那俊龐兒,眉彎新月,眼波如秋水,滴溜溜往來踅人,不怪少爺喜歡,她看了也喜歡。
禾草端起涼茶,慢慢喝著,突然問道:“思巧姐姐,問你一件事。”
“你問。”
“你比我先來,是少爺身邊的老人兒,知道得比我多,你覺得咱們宅子裡有人會對少爺不利麼?”
思巧一怔,禾草自打來魏家,每日少爺的衣食,她都要仔細查驗,確認有毒無毒,不過誰也沒當回事,這麼些年過去,這個習慣她仍堅持著。
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
“禾丫頭,你叫我一聲姐姐,我便掏心窩跟你聊一聊。”思巧停頓了一會兒,問道,“你為何覺得有人要害少爺?”
“我曾做過一個夢,夢裡有人要害少爺。”禾草胡亂扯了一個理由。
思巧歎下一口氣,不管這話是真是假,禾草也是為了少爺好,這沒錯。
“咱們宅子裡的人,從大爺、夫人再到下麵的奴才,都唯願少爺好好的,怎會有人想害少爺呢。”
思巧一直跟在魏澤身邊伺候,她又是個十分伶俐之人,屬於少說多做那一類,平日裡一言一行讓人挑不出錯處,這類人看待事物比旁人多一分思考。
“你看呐,夫人和大爺隻這麼一個兒子,為了磨礪他,很早便讓他當了家,少爺自己也爭氣,不僅將魏家宅內的事務處理得有條理,連外麵的生意也接手,而且還越做越廣,譬如絲綢,茶葉等各行當,都是在少爺手中做起來的。”
這時不遠處走來幾個嬉笑的丫鬟和媳婦子,思巧便住了嘴,幾個丫鬟和媳婦子見了她們,上前行禮,又閒敘了幾句話,才離開,待她們走遠了,思巧又開口。
“還有一點,你比我清楚,就是咱家少爺對待自家下人,沒有人說不好的,彆看少爺在外麵冷臉,不講情,那是對外,沒有辦法,他年輕,場麵上必須拿出架勢,才不會被人小瞧了去,否則壓不住生意場上那些精怪,可少爺對咱們自家下人,真是沒的說,你說說看,這樣的主人家,誰會想害他,咱們個個兒都承望他長命百歲才好哩!”
這些話說得句句在理,禾草聽後不得不承認,確實如思巧所說,她在宅中這些年,平日也在留意,魏澤在魏家確實很受上下一眾人敬重。
隻有魏澤好了,他們才有好日子過。
如此說來,害魏澤的源頭不在曲源縣,而是在京都?
她記得她十六歲以小妾的身份進魏宅時,魏澤不在曲源縣,他人在京都,後來不知因為何事被耽誤,直到魏員外去世三個月後才回。
也就是說,如果按照原來的軌跡發展,他應該很早去了京都,魏員外也就是現在的魏大爺去世後,他才回曲源縣,那年他約莫二十歲,已在京都立住了腳。
難道是他在京都的那些年發生了什麼事?被人暗害了?
思巧見她沉默不語,又道:“就那一晚,銀瓶跑來,那樣冒失,少爺還按捺著性子呢,也沒罰她,隻讓人把她帶下去,你彆怪銀瓶,她這人嘛,是有些欠欠的,性格不討喜,喜歡拿喬拿樣,卻也沒有害人的心。”
禾草笑了笑,不去計較:“我本就是後來的,將心比心,站在她的位置上,她惱我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