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巧被傳上堂來,跪到王氏身邊,王氏緊張地拉著思巧,仿佛她是他們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姑娘,那日你一直都在,我這姑奶奶還斥責於你,對不對?”
思巧點點頭。
王氏心裡有了底氣,急急道:“你告訴官老爺,那日是什麼情況,你就照實了說。”
“當日,我們姨娘先是禮待夏家舅爺和舅奶奶,不承想舅爺和舅奶奶坐了沒多大會兒,便開口提錢,還說什麼賣到魏家又怎樣,身上流得還是他夏家的血,一輩子就是夏家的人,夏舅爺還說了,甭管什麼契紙,在他這裡不認律法,隻認三綱五常、人情天理。”
此話一出,徹底惹惱了陸明章,為官之人,倚仗的就是律法,居然有人在公堂之上,藐視法度,他豈能忍!
再一個,夏老大說的那是什麼話,什麼叫不認契紙?身上流著夏家血,永遠是夏家人,若不把這種思想扼殺,以後奴才便不忠,不忠便生二心,更會生出奴欺主,奴壓主之事,行大逆不道之舉,這還了得?!
人嘛,都是維護自己階級的利益,陸明章自己家中也是奴仆成群,夏家夫婦的話正是犯了他們這一階級的忌諱。
這些話夏家夫婦確實說過,隻不過不是那日說的,而是在夏家村攔下禾草時說的,當時還有其他人在場,全都可以作證。
這時,衙門外有夏家村的人大聲道:“這是他說的話,經常說!”
這就更加驗證了思巧證詞的真實性,並非因為她是魏家奴仆而偏袒禾草,再說,是王氏讓思巧上堂作證。
王氏本想讓思巧照實說,思巧照實說了,沒一句謊言,王氏最後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陸明章即令左右:“拿下,先拶他二人一拶子,另各打三十大板。”
又令人將他們二人偷盜銀錢還於魏家。
待三十大板打完,夏老大和王氏身下鮮血淋漓,染了一大片。
“收下監,關他二人一些時日。”
夏老大和王氏受了重刑,差點去了半條命,從牢裡出來後,又落下病根,心中恨極了禾草,又怕極了禾草,說來奇怪,隻要一想到那丫頭,腿股就是鑽心的疼,這疼跟了他們一輩子,再也不敢招惹生事。
……
自打魏澤抬了禾草後,有事無事,她便往周氏那邊走動,或是請安,或是陪她散步閒敘家常。
銀瓶是周氏跟前的丫頭,每回她過去碰麵在所難免。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從那次鬨過以後,銀瓶給人的感覺和從前大不一樣。
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之前她是那種把不耐煩和厭惡寫在臉上的人,嘴頭子厲害,掐尖要強,可現在看著,身上沒了那股子銳氣,但也說不上平和,有些摸不透。
禾草不經回想,那個時候她被魏員外納入魏宅,好像從來沒見過銀瓶這個人,聽也不曾聽過,既然銀瓶差一點成為魏澤的通房,而且還是周氏跟前的大丫頭,怎麼可能沒有與她相關的任何痕跡。
按理說,她十六歲那年進魏宅,後來魏澤從京都回曲源縣,料理魏員外留下來的營生,在她隨同魏澤去京都之前,在魏宅住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可她從來沒聽過銀瓶這個名字。
不知當年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近幾日,魏澤身上事務冗雜,白日常常不在家中,她剛從周氏院子回來,沒其他的事情可做,便走到前院,進了魏澤的書房,把他的紙筆拿到書房外的院子裡。
鋪好紙張,手搦湘管,對照著一本書一筆一畫認真地書寫,寫滿了一張紙,將紙放到一邊,又拿起另一張紙,開始謄寫。
這時,一個黑影遮罩下來,擋住了較好的光線。
禾草抬起頭,女子身量修長,背著光,擋在她的麵前,笑看著她。
“禾姨娘好學,寫的字也好。”女子溫柔說道。
禾草看了看自己寫的字,又抬頭看了看麵前之人,女子正是魏家二房的大姐兒,魏宛晴。
“晴姐兒快坐,快坐。”禾草請她坐下,讓院中的下人沏茶,上茶點及水果。
兩人互相讓了一回,坐了下來。
魏宛晴探過頭,眼睛落到禾草書寫的字跡上,又是一通誇讚:“禾姨娘這個字,寫得真是不錯。”
禾草心裡好笑,魏宛晴這丫頭隻會誇人好,性格太柔軟了,她寫得這些字,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魏宛晴卻臉不紅心不跳得說好。
丫鬟上了茶點,沏了新茶上來。
禾草見她眼角紅著,似哭過一般,不知是不是才狠哭過一場,連唇瓣周圍都帶著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