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秋滾鞍下馬,一聲兒不言語,推開長喜,進到他的院子裡,見禾草一麵同長喜媳婦說笑,一麵從灶房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盤菜。
“秋兒,你去哪兒了,不是同長喜一道回的麼,剛才長喜去找你,說你不在……”
禾草住了嘴,因為她發現魏秋的麵色不對,胸口喘息不勻,像是壓著怒氣。
“怎麼了?”禾草問道。
魏秋走到她跟前,緩了聲氣:“無事。”
說罷,往禾草手裡的菜看了一眼,笑了笑:“好香,正好肚子餓了。”
“去洗手,馬上就可以開飯了。”禾草沒做多想,將菜端進屋中,又從屋中出來,去了灶房。
魏秋看著那道身影,輕緩緩籲出一口氣。
長喜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拍了一下他的肩,低聲道:“怎的,怕你女人跑了?看把你急的。”
魏秋沒回他的話,四麵看了看,走到水缸邊,舀起一瓢水,淨了手,又把水澆在臉上,然後徑直進了屋。
長喜見狀,搖了搖頭,也跟著進了屋。
屋內點了幾根高燭,將小屋照得亮堂堂,幾人圍坐桌邊,阿鈴給每人滿上酒,吃了起來。
幾杯酒下肚,長喜的話密了。
“前些時,我去了一趟鎮上,聽了一個消息。”
男人說罷,見魏秋不接話,隻有自己媳婦和禾草看著自己,於是清了清嗓子,往下說:“北楚又打贏了一仗,不得不說,這次北楚的戰將可真是用兵如神,年紀輕輕居然一連大敗西縉。”
“那位將軍叫什麼?”
長喜見是禾草在問他,不承想一個弱女子居然對戰事感興趣,更加來了興,說道;“姓魏,魏大將。”
“魏將軍可真厲害。”禾草語調揚起。
“確實是個人物。”長喜又道,“我還聽說,他的兵馬正往咱們這邊行來,就怕戰火會蔓延到這裡。”
“那會不會打到山裡來?”這話是阿鈴問的,她不關心誰勝誰負,隻想安穩過日子,好不容易在一個地方落腳了幾年,不想再被迫流離。
“還真不好說,這種事情咱們普通老百姓哪能料到。”長喜見他媳婦擔心,忙轉了話頭,安慰道,“你也彆太擔心,就是他們打過來,也不會進山,多半就是附近的鎮子會被波及。”
男人說完,見魏秋從剛才到現在一直不言語,用胳膊杵了杵他:“阿藍,你也說說話,難不成我家飯菜不好,招待不了你?怎麼一直拉長著臉。”
魏秋舉起酒杯,敬了長喜一杯:“我對這些不了解,你說,我聽著。”
長喜又絮絮叨叨說了起來,酒桌上,大家吃喝到好晚方散。
出了長喜家的院子,魏秋牽過馬,抱著禾草坐了上去,然後自己在前牽著馬繩。
禾草見他今晚有些不對勁,剛才在長喜家不好問:“怎麼你還騎馬過來,就這麼幾步路。”
“我以為你走了,丟下我一人,騎馬去找你……”
男人的聲音輕輕的,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禾草便不再說話,晚上她也喝了不少酒,臉上有些潮熱,坐在馬上,微微餳著眼,吹著風。
魏秋跟著禾草進了院中,反手關上院門,禾草在前走著,衣袖卻被身後之人扯住,於是轉頭看去,魏秋將她抱起,輕輕抵到院中的樹乾之上,帶著一絲討好和乞求,湊到她的耳邊,呼出微醺的酒息。
“姨娘……我不介意當大哥的替身……”
魏秋說完,禾草並沒有立即推開他,他的心裡生出一絲歡喜,然而緊接著,他聽到她壓抑的嗚咽,他側過臉,夜光下,女人將臉埋在手中。
壓抑這麼長時間的情緒,在這一刻,在酒勁的助力下,禾草再也控製不住,她為自己哭,為魏澤哭,亦為魏秋哭。
他們三人都在苦行,她思念著魏澤,而魏秋呢,本該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卻為了護她,褪去一身錦衣,甘願過麻屣布衣的生活。
再就是魏澤,也許他才是最痛楚的那一個。
“秋哥兒,你不比你大哥差,你不用成為他的替身,你就是你。”女人的鼻音很重。
魏秋聽罷身體一震,一手撐在禾草身後的樹上,一手揉著額,低聲道:“我若隻是我的話,姨娘會喜歡我麼?”
禾草看著他脆弱的如同嬰兒一樣,心尖一顫。
禾草這人,吃軟不吃硬,從前段十風逼迫她,她寧死也不鬆軟態度,但是麵對魏秋,她有些不知該怎樣應對,這個一言一行帶有他哥哥影子的大男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