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於欽捏了捏鼻梁,終於在恩師的嚴詞厲色中把眼皮抬了起來,移到桌上的那幾份簡曆裡,相較於剛剛的敷衍,態度明顯是認真了不少。
“今年咱們心外的男女比例失衡嚴重啊。”
“哪裡失衡?”
池於欽點了點簡曆,清一色的女生。
“你說這個啊,誰讓你去晚了呢,被老劉挑走了。”
“到底是我去晚了,還是他故意的,我記得去年他就是這麼乾的。”池於欽說話從來不給誰留麵子,哪怕今天就算還有第三個人在場,她也是這話“您有功夫真該敲打敲打他,拉幫結派也就算了,還搞男女對立,接下來還想搞什麼?”
王秋琴對劉宗仁的做法,也是有意見的,可又沒辦法,畢竟這話他從來沒在台麵上提過,真拎出來說,到時候人家一個否認,反而是你敏感多疑了。
“要不...我去他那兒給你要個人?”
“不必了。”池於欽聳了下肩“他挑的人我嫌蠢。”
說罷,不帶猶豫的便從幾份簡曆中抽出一張——
“就她。”
王院長頓時眯起眼來——
“瞧瞧,小姑娘多水靈,一看就知道是個腦袋靈光的通透人。”
“我先聲明,如果她不行,我不會留情麵的。”
“這個你放心,如果她不行,我第一個讓她走人。”
事情敲定,王秋琴離開辦公室。
池於欽仰在椅子上,重新又拿起那張被自己留下的簡曆看了起來,入眼的是一張兩寸的紅底證件照,目光在照片上停了幾秒,其餘的略略掃過。
水靈嗎?
眼睛是挺好看的。
最好腦子也頂用。
...
差不多過了四十來分鐘,她們這班新人辦了工牌,分配好了科室,換好了白大褂。
等再回到住院部的時候,查房的時間到了。
唐臻低頭看著工牌上的照片,這是她臨畢業之前拍的,白襯衫,馬尾辮,不露貝齒的淺笑,臉頰上隻塗了一層淡淡的粉,跟幾乎看不出顏色的唇膏,規矩之中帶著舒服的漂亮。
她聽見醫生辦的門響了,順勢望去,一個身段細長,麵容姣好的女人從背光處走來,路過牆邊架子上的免洗消毒液時,快速抬手擠壓兩下,那雙手白到發光,手指比一般人都要纖長,來回搓揉兩下,消毒液便在手中塗抹暈開。
池於欽麵不改色目不斜視,一陣風似的從唐臻身邊吹過,除了消毒液的味道,還有一股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的清香,沁了唐臻一鼻子。
隨即..推開病房的門,信步邁進。
唐臻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趁著門還沒闔上,趕忙緊隨其後。
“池醫生,您來了。”
“今天感覺怎麼樣?”
池於欽聲音清冷,麵色不苟言笑,自帶一種專家權威。
她的聲音不大,很輕,如果不看臉的話,還有種朗潤的感覺,可配上那張臉,莫名的就讓人心顫起來。
唐臻在床尾站著,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池於欽的側臉就跟拿刀削過似的那麼淩厲。
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陳閔說的話——
“仁華心外的池於欽聽過嗎?”
“聽過,她怎麼了?”
“人美、嘴毒、心狠、難搞,千萬不要被美色迷惑。”
..
查房到一半,又進來個人。
“池醫生不好意思,我剛剛去上廁所了。”
唐臻認得她,剛剛在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她也在。
女孩戰戰兢兢的怯懦樣子並沒有得到池於欽的絲毫寬容,她甚至連頭都沒回,隻冷淡道:“不要緊,我會扣分。”
說完,繼續下一個病房。
越過眾人的時候,依舊目不斜視,身姿挺拔的背影隻留下四個字——冷酷無情。
唐臻頭低著,慢吞吞地把肺裡的空氣呼出去,又偷偷摸摸地往裡吸氣,難不難搞尚不能定論,但就目前自己看見的這個情況來說,反正是不怎麼溫柔。
人美,但不溫柔。
池於欽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唐臻,她走路向來隻看前麵,至於身旁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物,她從來不在乎。
池於欽很傲,但有傲的資本,醫學世家,頭腦聰明,天賦之外又刻苦努力。
三十三歲的年紀,彆人還在為晉升主治撓破頭皮的時候,她就已經是心臟外科副主任了,參加過大小手術近四千台,主刀超過一千台,號稱仁華心外第一聖手,既是年輕骨乾,也是醫院領導的重點培養對象。
大家對她是又恨又愛,恨她的臭脾氣,但不包括天資聰明;愛她的技術過硬,但僅限手術台。
都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有的人生來就在羅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