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午的時間,池於欽跟劉仁宗不合的消息就在住院部裡傳開,大家明麵上不提,但私底下都頗有微議。
“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來自己去。”張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巨長無比的哈欠道:“按說咱們做醫生的不該這麼迷信,但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話,總歸是有幾分道理在的,卡在八十三歲這麼個節骨眼上,得的還都是要命的病...要換我估計也請他去二院了,池醫生到底還是年輕了點。”
“話也不是這樣說的,咱們仁華這些年靠什麼在京北立住腳,不就是靠的這些疑難雜症,從閻王手裡搶人,要是輕而易舉就能治好的病,來仁華乾嘛?一般醫院治治得了。”葛薇薇擰開蓋子喝了口水,說道。
“心外科的手術是那麼輕易做的嗎?一台手術下來要忙活多少事情?萬一病人下不來,又或者下來了沒挺過去,家屬不鬨咱們燒高香,要鬨起來...這裡頭又得搭進去多少人?到時候可就不是池醫生一個人能承擔了的。”
“手術還沒做呢,你儘想著先敗,那萬一要是成了呢?到時候..不光池醫生,咱們整個心外科都跟著沾光。”葛薇薇聲調提高了幾分,握著水杯把蓋子擰緊“還有...你們不覺得咱們醫院網站的封麵特彆醜嗎?那麼大個半禿腦袋,搞得好像是個醫生都非得謝頂不可,老觀念真的改改吧,就從換網站封麵開始。”
張培掃了她一眼:“換誰啊?”
葛薇薇想也不想,脫口道:“誰手術做的好,就換誰。”
“呦呦呦...你一人決定好了。”
張培扭頭朝辦公室的其他人看去,大家都低頭忙自己的活,誰也不接這茬。
他眼睛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唐臻臉上,半認真半開玩笑頭和她問——“小唐,你說說..換誰呀?”
唐臻眼睛一抬,電腦屏幕恰好停在醫院的網站首頁——劉仁宗半禿著大腦袋,也不知道擦了多少粉,整張臉油光滿麵,鬆垮垮的白大褂,都給肚子撐圓了。
“我...”
剛說了一個字,旁邊劉思思突然伸過手來——
“唐臻你有紙沒有,趕緊給我找找,我肚子疼!”
說著站起身就往門外走。
唐臻拿著紙巾,趕忙追去。
“哎!思思,你沒事吧?”
一隻腳剛邁出辦公室門口,唐臻就被扯著胳膊,往安全通道那邊拽去,推開那扇厚重的棕色大門,哐一闔上,就她倆,再看劉思思,手朝腰間一叉,哪還有半點兒不舒服的樣兒?
“你肚子不疼了?”
“我肚子壓根兒就不疼。”
“那你剛剛——”
“你還跟我提剛剛,你知道你自己剛剛有多險嗎?”
劉思思皺著眉頭,嗐了一聲——
“張培拿你當槍使你看不出來啊,彆那麼傻好不好,人家給你下套你就往裡鑽,你沒看整個辦公室裡,除了他倆..誰都不接話嗎?”
雖到目前為止,她跟唐臻隻相處了不到一個星期,但劉思思也察覺到唐臻在某些事情上的遲鈍性,她覺得要是不跟這人點破,下次估計還得犯傻——
“我直白跟你說,葛薇薇是京北本地人,父母都是國資委乾部,一環二環人全都有房,人脈深著呢,她說說也就算了,畢竟家世擺在那兒,誰也不會和她當真;張培呢,過來進修的,再有個一年就走了,說也就說了,就算傳進誰耳朵裡也無所謂,咱們可就不一樣了,沒錢沒車沒房沒背景,一丁點小事兒都能給你拿放大鏡找問題,萬一哪個大嘴巴煽風點火,到時候給你穿小鞋..你受得了嗎?”
“我沒想說什麼,我隻是覺得既然病人來了,就應該治。”
“治不治的也不是咱們說得算,老劉頭心眼兒小著呢,這回池於欽下了他的麵子,往後...你看著吧..但凡出一點差錯兒,劉仁宗肯定雞毛當令箭。”
唐臻思索片刻——
“那..你站誰?”
“這還用問?當然是池醫生啊!”
劉思思瞧著唐臻傻愣愣的樣子,噗嗤笑開——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特分裂?我跟你說一碼歸一碼,他們想搞小團體抱團那是他們的事,咱們呢..往好聽的說是老實,往難聽的說..抱不抱團也不是咱們能決定的,真到了那時候..就算你不想站隊..也得站,但話又說回來,不管你是抱團,還是不抱團..看的始終還是技術,劉仁宗為什麼急?還不是他自己不敢,至於池醫生呢,脾氣的確是臭了點,可衝她大半夜電話給人辦住院,我就服她!”
安全通道裡有風吹過,一級一級的灰色台階向下也向上,白大褂穿在身上,自上而下服帖的垂著,有一種聖潔的純白。
“那你覺得,如果做手術的話,她能成功嗎?”
“這誰知道呢?池於欽再厲害,也不是神啊。”
..
她倆一出來,就見走廊裡圍了好多人。
“怎麼了這是?”劉思思抻著脖子往前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