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子(1 / 2)

泰州的一二客棧裡有個人叫胡說。他原名是個什麼咱也不知曉,生的個半吊子眉毛,笑起來像哭,哭起來像笑,破鑼嗓門扯開一喊能唬人一跳,說起話來也是怪腔怪調。

饒是如此,他卻始終穩坐那客棧門口的頭號方桌,常常將那隱秘的案子和奇聞想著法的編成有趣的故事,成功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街坊鄰居和學堂娃娃們駐足。

延嘉六年,一個平常秋天的午後,一群男娃與書生坐於客棧前。胡說漱了漱口,卷了袖子,講起了他攢了好些天的一個話本子,便是那兩三年前震驚全國的龍川伯爵縣官被殺案。

案情很簡單:

凶手乃縣丞吳氏,妒賢嫉能貪得無厭,因為抗旱的緩貸放糧之爭,與知縣譚氏生了齟齬,而本地豪族劉伯爵亦不欲與之同流合汙。吳氏由此生恨,對兩家痛下殺手,一夜之間一死數傷。死的是那劉伯爵一人,大火一場焦屍一副;傷的則是那譚知縣一家。

這本不是什麼稀奇的故事,但此案恰恰發生在過完年的時候,譚劉兩家一夜之間紅燈籠換黃紙錢,聽著就慘。更不提二位苦主一個是心係生民的青天知縣,一個是行伍出身的心善伯爵,一個兢兢業業不得善果,一個睦鄰濟親遭此橫禍。那就是慘上加慘。

怎樣的仇恨才能引出這樣的慘案?民間自然有不少傳聞。這一傳,便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裡頭。皇帝一聽,速調應天府提刑司親查此案,後由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堂會審,半個月便把案子結了。

過程如何先不提,結局總算是大快人心:今上痛失肱骨,怒滅元凶巨惡——吳氏及六族。

現如今三年過去,舊事已經隱入塵埃不辨真假,那便可任憑他人杜撰閒說了。

但這個案子卻是不容易的,一則那龍川縣就在隔壁揚州,熟人不是沒有,得好好給角兒們按個假名;二則那案情瞧著簡單,但要將裡頭的乾係說清卻也頗費腦筋。

好在案中人死的死,傷的傷,走的走,朝廷又火速結了案,許多人還沒來得及打聽便沒了下文。如今叫那胡說一提起,倒生出了不少獵奇之心。你看他才將將起了個頭,那占著座兒的老老少少書生長工便圍了一大圈。

胡說琢磨著,隻要梗概靠譜得體,唱詞朗朗上口,動作麻利帶勁,聽個響兒的錢總有吧?於是不到半炷香功夫,便先把那吳氏、譚氏、劉氏在江淮的由來講了個清楚明白。

“那劉伯爵,本是行伍少年郎,風雲突變把家歸,一夜孤露挑重擔,家道從此勉為難!隻可惜,風流颯遝柔情懷,英才卻被小人妒……”快板兒生脆響,他滿意地瞧著看客們入了神,心道這下好,後頭有得賺,再多加十回。

正得意間,大好的晴天裡不知怎的卻突然扯下一道金鉤閃電。

轟隆隆!!轟隆隆!!

雷鳴乍起,珠子般的雨頃刻間便落了滿地,一滴砸在了他嘴上,生生止住了他的唱詞。

“娘的,不是說好不下雨呢嘛!”他捂著嘴罵罵咧咧。

眾人一瞧這雷,便開始議論紛紛。

“是不是今兒日子選的不好啊?”“莫不是得罪人了遭雷公訓話?”嗡嗡說嘴之下,看客們躲雨的躲雨,回家的回家,倏地便走了大半,隻剩下幾個小娃還有秀才稀稀拉拉坐在那連廊之下。

而今天他似乎真的不太走運,才收拾完桌子板凳,天色明暗交替,卻突然又晴了。胡說扔了抹布:“看不慣老子掙錢嘛!”

一個雷把他炸了個頭昏腦脹客散四方,剩下那沒眼色的鼻涕娃們卻還要追問他這那,他沒好氣的翻出一記白眼,“躲開躲開,老子要回家!”

娃娃們還在不依不饒,這時,一個清澈的聲音自其中傳來:“後來呢?”

胡師傅頭一撇:“什麼後來?等我明兒睡醒了來說,今兒先不說了!”餘光掃過之處,卻見一衣著不凡的少年,手撐腮骨若有所思。

他攤開另一隻手,細嫩的掌中躺著幾顆銀豆子,“我沒問你其他的,我問現如今呢?你才說了個開頭。譚知縣人呢?劉伯爵的親眷子女呢?就沒有後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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