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兒這會又扮作了醫官,撅著嘴嗯嗯啊啊摸了半天,手上的繭子仿佛枯葉,從掌心摸到了手腕,拉得她又癢又痛,半響才來一句:“經脈阻塞,像是打不開的弓,你自己覺著呢?你是練功夫的沒錯吧?練的還是劍,但力氣小,耍不了那長劍,隻能使輕的,是也不是?”
她低頭瞧了瞧腰間盤著的劍,“沒錯。”
“唔,軟劍就是輕,但是講究一個柔若無骨,柔中帶剛,要以寸勁來破敵,對內力和經脈運通之能要求頗高,你啊,你反著來的,你看嗷,一來你力氣小,使不得大刀鋼鐧,扛都扛不起來;二來你打不開你的經脈,學的慢,隻能照貓畫虎,是也不是?”
劉溪鴒道:“唔,好像是那麼回事。我也就練玩玩!”
“且慢,話可不是這樣說,你有你的好處,也是奇特之處。”老道伸出一根指頭,黢黑的指甲裡麵擠滿了汙垢,“你的腎和肺不好,缺水,身弱,但你攢氣的本事不小,尋常男子興許還比不過你,就好比你與水為難,但又離不開水。這個就是軟劍高手要苦練的東西,卻是你的天賦異稟。軟劍不比其他武器,後者氣息一亂則全亂,但軟劍不然,勝負隻在一息之間,隻要維持著半口氣,無形中尋有形,以萬變應不變,找準機會劍走偏鋒,就能克敵。”
“那我要怎麼辦呢?”
老道兒手一攤,“這個嘛……這個嘛……”劉溪鴒頓時明白,掏出一兩銀子放在他黃黑的掌中。“哎!這個就好辦了!”
老道兒麻利地在身後的包袱中摸來摸去。看遍了天下話本子的劉溪鴒自然發問:“你不會是在找秘籍吧?”
他“嘿”的一聲笑了:“你看,你懂行的!”
……
老道掏出一頁羊皮紙,上麵畫了個九宮格,寫著《秘籍》二字,一共也就九步。
“就叫秘籍?這麼草率?”劉溪鴒強忍住要翻上天的白眼,“這乾嘛使的?”
黑黃的指甲在羊皮上畫著圈,“呐,從第三步往下開始練,練回第五步,對,就是這麼個圈。你就每日打坐時跟著它來就行了,它能幫你快速入定,引著你體內的潮汐把周身經絡之關隘都通一遍,但這個要長期練啊,你這個經絡不通,劍術是沒辦法精進的!”
“就這?”
老道:“你以為這很簡單?”
“我看人家的絕世奇才都是高人親自帶著開的經通的脈,怎麼到你這……”
老道斜睨她冷笑一聲:“不然呢?誰叫你不是絕世奇才!不然我會親自帶你回去找我師父!”
劉溪鴒一瞥他身後沉甸甸的包袱,“等等,你不會包裡還有九十九張一樣的吧?”
“九十七張,你看你這丫頭,懂行!”老道笑出了菊花紋,一拍包袱:“在你之前我還碰到倆有緣人!”
“哦,所以我是第三個被騙的。”
老道呔了一聲:“小小年紀說話怎恁難聽?大道至簡萬物同理!你個小女娃不懂,越是簡單的,越是好用,不同的人拿到同樣的秘籍,你以為就能練出一樣的效果?橘生淮南則為枳嘛!主要還是看你的慧根和底子,其餘的我現在教你,也沒用啊!你用這個現在就夠拉,你這步運裡還有一劫呢!貪多不利此劫啊!”三兩下便把少女唬得一愣一愣。
“什麼劫?”
“天機不可泄漏,小老兒還不想那麼早去見我那祖師爺哈!”老道直擺手,但看少女憂色未解,又安慰道:“不過沒事拉,人生都是要渡劫的!這步運裡的劫,雖說曲折,但也不算萬劫不複。能扛過的,你信我,保你沒事!”
“那好吧。”反正她不是第一個被騙的。
怎奈老道兒眼珠又一轉:“但到了下一個十年,就不好說了!”
“如何不好說?”
“時機未到,不好說,也不可說。”
“那我能問你個問題不?”
“你說。”老道拋了拋銀子。
“你既曉得我家那麼多事,那你能瞧出來我娘在哪不?”
老道問:“你很想知道嗎?”
“你說呢?”
“你此生注定父母緣淺,何必固執呢?知道了又能如何?”老道歎了口氣。
“我隻想曉得她是不是還活著。”
少女如此執拗,老道隻得長歎口氣,吃完最後一顆山楂,簽子一扔,他將銅錢一擺,“來,搖吧!白送你的。就問,你娘在哪,不要問她是不是活著。”
等她搖完,老道瞪著那陰陰陽陽的六排,自言自語許久,虛心瞧了她一眼:“這,這,我說了可能要挨揍啊……你功夫練得一般吧?”
“你說,我不揍你。”
老道清清嗓子,“你現在找不到她的,但她在等你。”
“什麼?這什麼破卦啊?你給我說清楚!”
“困卦。哎呀,說了你又不懂!大概意思就是說你隻能順勢而為,反正橫豎也掙脫不了,越蹦躂結果越慘。”瞧了瞧她,又道,“還是等你下個十年吧!”
“下個十年會如何?”
老道神秘一笑:“會很精彩。”他撓撓頭上的虱子,輕輕一吹:“究竟如何我就不知了,你彆問我,我不是神仙嗷。等下一個十年再來找我吧。”
“就這?這不跟沒問一樣?”
“哎呀,好歹也算是給你希望了不是?你看我也沒收你錢。”他雙手一攤。
劉溪鴒卷了卷手中的羊皮:“那如何找你?你這模樣不像是居有定所的。”
老道眯了眼:“你我這樣有緣,定能見的。你說是不是?”說著他又搓了搓指頭攤開手。
劉溪鴒又給了他一顆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