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的夜,黑沉沉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描繪在天際,孤月被烏雲遮住,隻餘微弱的月光灑下。
寒風淩冽,似鋒利刀刃般一道道刮過。
薑姩與家人吃過晚飯,好一番噓寒問暖,這才脫身回了自己的閨房——歸燕閣。
她沒有讓翠梧仙梧跟來,桑璿頭次來薑府,一切都很好奇,便讓兩人陪著她逛逛。
薑姩手裡提著個圓燈,身上穿的很嚴實,一件雪白狐裘大氅裹著,寒風刮來也絲毫不覺冷。
自她出嫁後,歸燕閣便冷冷清清,沈含竹每日都讓下人進去打掃,一切都未變。
起初她剛出嫁,沈含竹實在太想念女兒,還進去住了幾個月。
後來薑高老笑她,而且歸燕閣裡還有許多小玩意,怕自己住久了會弄壞,這才依依不舍搬出來。
薑姩邁過門檻進去,映入眼簾的是滿院鮮紅山茶花、一棵高大又枯枝的海棠樹、粗壯樹乾纏繞著秋千、一方形狀不規則的小荷花池,池中荷花荷葉“沉睡”,鯉魚也沒了蹤影,水麵隻倒映出天上孤月。
一切都那麼熟悉。
院子裡還有兩名小廝守著,見她來了,連忙上前打招呼:“姑娘。”
薑姩擺擺手,“你們都出去守著吧,我想一個人在這待待。”
“是,”兩名小廝便出了院子。
耳畔隻有北風的呼呼聲,時大時小,吹得她耳根與小臉冰涼通紅。
薑姩推開屋門,房內點了幾盞燈,亮堂堂的一切都儘收眼底。
把屋門合上,隔斷了屋外的風聲,屋內靜謐下來,她慢悠悠逛著。
明明這是自己住了三年的閨房,現下回來,卻生出疏離陌生感。
她搓了搓有些冰涼的手,走到櫃子前,用掛在牆上的鑰匙打開鎖。
看到裡麵琳琅滿目的稀奇小玩意,頓時熱淚盈眶。
蹲下身一個個拿出來看過後又放進去,有木頭雕刻的蛐蛐,有吹一聲就響個不停的哨子,有小木劍,有玉笛,有飛鏢,有鴛鴦風箏,有肖形燈,有九連環,有七巧板……
這些都是燕行簡送的,這屋裡還有許多花瓶瓷器,古玩字畫,都是他送的。
薑姩把東西一一看過,抹了抹眼尾淚珠,拿出一個精美小木盒。
裡麵躺著兩條五彩繩,她拿出來放在掌中,又哭又笑,“行簡,這是你親手打的,都還來不及給我戴上,我今天就戴上吧。”
她小心翼翼把五彩繩戴在手腕上,還有另一條,卻是無人再戴。
抬起手對著燭火看了看,努力擠出笑容,“真好看,隻是,你看不到了。”
她站起身,把櫃子關好,又在房間轉了半晌。
拿了一大把的紅繩,還有幾壇子美酒,走到了院子靠牆的海棠樹下。
風很大,吹得枯枝搖曳不停。
這棵海棠樹種了許多年,每到春來時,總會鮮花開滿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