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
就在劉備大獲全勝,卷縣一片歡騰之時,不遠處的汴水河畔卻是橫屍遍野,淒淒慘慘。
曹操無力地癱坐地上,望著天邊一輪殘月,心情無比沉重。
初春的夜風寒冷刺骨,迎麵吹來如一柄柄尖刀刮過,但曹操好像失去了知覺,神情麻木而僵硬,任由冷風襲來而不為所動。
在他身後,是所剩不多的殘兵敗將,且人人帶傷,更有甚者已性命垂危,眼神中透露著絕望。
遙想前日出酸棗時,自己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立誓要勤王救駕,更曾大罵關東諸侯不當人子。
可短短兩日過去,自己卻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今日這一戰,可謂慘敗!
散儘家財才招募的兩千兵馬,連帶鮑信贈予的三千兵馬,一戰儘數湮滅。逃出來的,不過寥寥數百人而已。
若僅僅是些許兵馬也就罷了,就連當初毀家紆難,資助自己起兵的衛茲,也因為救自己死於敵將槍下。還有鮑信的弟弟鮑韜,也因為沒能及時突圍,最終被萬箭穿心。
可歎二人臨死之前,還極力護送自己突圍,自己卻……
一念及此,曹操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肩膀上的傷口也開始隱隱作痛。
若非從弟曹洪舍命讓馬相救,恐怕自己也無法幸免於難。
如今自己雖逃了出來,但回去如何向允誠交代?
還有衛茲的妻兒老小,自己又如何向他們開口說起此事?
曹操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強忍住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滑落。
這時,收攏完敗兵的曹仁從後麵走了過來,見曹操仍舊呆坐在地,急忙脫下自己的戰袍披在曹操身上。
“兄長,你重傷未愈,萬萬不可再染了風寒。”
麵對兄弟的關懷,曹操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時至如今,我還要這副皮囊有何用?”
曹仁趕緊勸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今日戰敗,來日贏回來就是了,兄長萬不可自暴自棄。”
“贏回來?”
曹操看了看周遭所剩無幾的士卒,聲音中多了一絲蕭瑟。
“一敗塗地,還拿什麼贏回來?”
曹仁正色道:“兵馬沒了,再去招募就是。隻要兄長不放棄,一切就還有希望!”
“是嗎……”
曹操不置可否道,腦中卻忽然想起酸棗城中,鮑信勸他不要孤軍深入的場景。
半晌之後,他才回過神來,口中輕聲自語道:“難道,真的是我錯了嗎。”
曹仁見曹操神情恍惚,擔心他就此沉淪,連忙大聲勸道:“兄長自然沒錯!董賊倒行逆施,兄長率兵伐之,可謂順天心,合民意。今日之所以戰敗,不過是寡不敵眾而已。隻要咱們不放棄,最終必然能誅殺董賊,匡扶社稷!”
“誅殺董賊,匡扶社稷……”
曹操不斷重複著這兩句話,聲音從低沉到清晰,原本呆滯的目光也逐漸變得有神。
沒錯,我是要誅殺董賊,匡扶社稷之人,若因這小小挫折而一蹶不振,豈不讓天下人笑話!
“子孝你說得沒錯!”
曹操終究不愧是曹操,網抑雲時間隻持續了不到片刻,便重又清醒了過來,眼中閃過一抹堅定的目光。
“錯的不是我,而是董賊,是那群關東諸侯!
我自率兵討伐逆賊,何錯之有?倘若那群關東諸侯肯齊心協力,早就殺進雒陽了,又如何有今日之敗?
一群匹夫豎子,不足與謀!”
曹操猛然站起身來,大聲下令道:“傳令全軍,升起火把取暖,就地安營紮寨。子孝,你去查看受傷士卒,務必儘力救治。若有傷重不治者,也要好生安葬。全軍休整一夜,明日一早便啟程返回酸棗!”
重新恢複鬥誌的曹操立刻下了一連串命令。
他明白,眼下遭逢大敗,最重要的是穩定人心,若是連自己都一蹶不振,那這僅剩的數百士卒恐怕也要散了。
“遵命!”
見曹操重燃鬥誌,曹仁大喜抱拳應道。
可等曹仁離開後,曹操又重新坐在了地上。但這次不是因為悲傷,而是開始複盤今日一戰的經過。
說來也是巧合,曹操自率軍離開酸棗之後,便迫不及待往滎陽進發。一路上雖然遇到些許劫掠百姓的董卓軍小股部隊,卻都被曹操一一料理。
直到今天下午,曹操剛剛率軍渡過汴水河畔,滎陽城遙遙在望時,卻突然遭遇了徐榮的大軍。
沒錯,就是徐榮!
自楊定率軍殺向卷縣之後,徐榮便開始命令士卒整裝待發。但他生性穩重,又沒有殺弟之仇要報,自然不會向楊定那般匆忙。足足用了兩個時辰,士卒方才收拾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