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口中發出一聲歎息,一臉的不情不願,卻仍舊老老實實下馬,走到了李儒麵前。
李儒負手而立,任憑衣衫隨春風擺動,配上他那乾瘦的身形,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與對麵滑稽可笑的賈詡形成了鮮明對比。
“末將拜見先生!”
賈詡慢悠悠來到李儒麵前,拱手行禮道。
“你我之間,還用來這套?”李儒冷笑一聲,反問道。
賈詡聳了聳肩,“見上官而不見禮,是要受罰的。”
李儒張了張嘴,剛要回話之時,卻被賈詡這一身怪異的打扮給吸引了。
“賈文和,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儒一指賈詡身上那厚厚的鎧甲,皺眉道。
“自然是鎧甲,難道文優看不出來?”賈詡笑著答道。
“我自然知道是鎧甲,可這也太厚了些……你就如此怕死?”李儒淡淡道,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鄙夷。
賈詡頓時惱羞成怒,“世人誰不怕死!戰場上刀槍無言,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倘若你與董相說情,讓我留在雒陽,我立刻脫掉這玩意。”
“現在才剛出雒陽,還沒抵達戰場呢。”
賈詡得意地笑道:“孟子曰: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君子居安思危,我這是有備無患。”
李儒被賈詡這恬不知恥的態度給氣笑了,搖頭歎息道:“好你個牙尖嘴利的賈文和,居然如此曲解聖賢之言。枉你讀書多年,就讀出了這些個東西?”
“不然呢?”賈詡不屑道,“活著才是一切,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我可不像你這麼死心眼。”
此言一出,李儒笑了,但這次卻不是嘲笑。
“這倒也是實話。罷了,我今日前來,並非與你討論學問,走吧。”
說著,李儒轉身就走。
“去哪?”賈詡追問道。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便是。”
“跟你走恐怕沒什麼好事……”
賈詡望著李儒的背影,口中嘟囔道,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步行,約有一刻鐘後,便來到了距離雒陽不遠的洛水之畔。
“到底何事,現在可以說了吧。”
賈詡身上的鎧甲實在太厚,走兩步就氣喘籲籲,如今已是大汗淋漓,頗為狼狽。
李儒扭頭,認真地看著賈詡,口中緩緩道:“董相國此行征伐關東,乃是至關重要之戰,若力有不逮之時,我希望你能出手。”
“董相戎馬一生,深諳兵法,此去必能大勝賊軍,我才疏學淺,能幫上什麼忙。”賈詡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口中儘是推托之詞。
“文和,我是認真的。”
李儒盯著賈詡的眼睛,聲音低沉而有力。
賈詡沉默了,卻並不與李儒對視,卻扭頭看向了洛水。
片刻後,在這千百年來流淌依舊的大江大河麵前,賈詡無奈地歎了口氣。
“文優,你難道真看不出,董仲穎並非明主。”
“那又如何,我管不了這麼多了。無論是誰,隻要能成我心中所願就行。”李儒冷笑道,眼神愈發銳利。
賈詡苦笑搖頭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此乃天定。以一人之力違逆大勢,縱你有通天之能,也必將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成與不成在天,做與不做在我。有些事,總是要去做的,無論成敗。”
“大漢都已經傳承四百年了,那些陳年往事也早已煙消雲散,你又何必如此固執?”
李儒忽然笑了,笑聲中帶著一絲悲涼。
“昔年先祖被流放貶謫,淪落涼州蠻荒之地,何其哀也。我輔佐董仲穎多年,助他入雒掌權,就是要讓這天下明白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李儒厲聲道,“這關東世家欠我們的,總要還回來,若不還,我便親自來取。
這天下,董仲穎若能得,我輔之,若不能,我亂之!”
望著眼睛通紅的李儒,賈詡再次沉默。良久後才幽幽歎了口氣,卻伸出了一根手指。
“隻此一次。”賈詡看著李儒,神情凝重道,“此去董仲穎若有危難,我便出手幫他一次。之後,你我各不相欠。”
“那便多謝文和了。”
李儒拱了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