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很大,大到胡人寇邊時都無法深入腹地。
並州也很小,小到種出的糧食根本不足以養活自己。
並州西麵與涼州接壤,地理風貌上是一片荒涼,風沙遍地。
可東邊也沒好到哪去,到處是崇山峻嶺,苦寒風霜。
自東漢建祚立國以來,門閥士族逐漸抬頭的同時,武備卻逐漸鬆弛,再不複明帝朝北伐匈奴,恢複西域的風采。
中原強則夷狄服,中原弱則夷狄猖。
麵對邊地虛弱的防守,塞外的胡人自然不會客氣,每到秋高馬肥時,便南下寇邊,殺掠吏民。
特彆是當檀石槐雄才大略,一統草原,在彈汗山金帳王庭之後,便將目光對準了南方的沃土,幾乎每年都要南下劫掠。
數十年間,並州百姓苦不堪言,十室九空。
當然,並州軍民也不是沒想過反擊,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久而久之,大漢逐漸失去了對並州邊界朔方、五原、雲中三郡的掌控。可即便如此,胡人還是不滿足,又繼續將觸角繼續南伸,一度想奪取雁門郡。
張遼的幼年,就是生活在這種環境下。
親眼目睹了胡人的殘暴,少年時的張遼便成為了郡中小吏,每逢胡人南下時,他便跨上戰馬,為故土而戰。
在其中的一次作戰中,張遼遇到一個身長九尺,勇武無雙的猛人。
他僅憑手中一杆方天畫戟,便殺得胡人呼爹喊娘。所到之處,鬼神辟易!
張遼記得很清楚。
那一戰,自己足足殺了五十個胡人,本以為是殺賊最多者,可卻不及那家夥的一半。
戰後,張遼正遺憾之時,那人卻主動上前來結交自己。
他說,他叫呂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縣人。
嗬,原來是個卑鄙的外鄉人,跑我們雁門郡乾嘛來了。
彼時年輕氣盛的張遼對呂布並不服氣,當場約定下次胡人入寇時雙方再比一次,看誰殺得多。
呂布當即仰天大笑,欣然允諾。
於是,兩人由此相識。
額,對了,當時呂布身邊還跟著一個人,他叫高順,字公義。
武力雖然平平,但統兵作戰很有一套。
隻是高順天天板著張臉,甚至慶功宴上也不肯飲酒,為人極不合群,所以一開始張遼對他很不感冒。
可相處的時間久了之後,張遼發現高順這人雖不吭不響,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但辦事卻很靠譜,任何時候都可以放心地把後背交給他。
中平五年,並州刺史張懿率軍民抵禦胡人入侵,不幸陣亡。之後朝廷又派了一位刺史來赴任,便是丁原、丁建陽。
丁原倒是比張懿好點,至少知道誰是真正的人才。
他上任之後,給三人都升了官,命呂布為主簿,張遼為從事,高順為曲軍候。
然後,丁原又給了張遼一個任務,讓他去京城接受大將軍何進的領導。
到了京城,張遼才知道,原來丁原早就不想在並州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吃沙子了,一心隻想巴結何進,然後混個京官當當。
而自己,就是丁原送給何進的見麵禮。
不過張遼倒無所謂,反正雒陽總比並州要好。
可何進很快又派張遼去河北募兵,對於這個任務,張遼?欣然應允。誰知道等張遼從河北回來時,這世界已經變了。
何進身死不說,連老上司丁原也死了,死在了呂布手上。
張遼當即找到了呂布,質問他為何要殺丁原。
可呂布卻一笑了之,壓根沒拿這當回事,甚至還向張遼炫耀自己剛得到的赤兔馬,以及數不清的金銀財寶。
張遼也在笑,隻是笑容中多了些嘲諷。
從那一刻起,張遼明白,自己和呂布已經不是同路人了。
……
見到呂布,張遼腦中忍不住浮現出這些回憶。
昔日少年好友,如今卻要戰場相見,當真令人唏噓。
儘管從投降劉備的那天起,張遼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真到了陣前,還是滿心感慨。
“將軍,咱們參戰嗎?”
這時,身後的親兵見張遼怔怔出神,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張遼這才反應過來,無奈地點了點頭,下令道:“聽令,全軍衝鋒!”
話音落下時,張遼眼中複雜的神色儘數收斂,隻剩下了一抹堅毅。
奉先,你我雖曾為至交好友,但終究不是同道中人!
今日一戰,隻好得罪了。
“殺!”
張遼縱馬揮刀,當先衝了出去。
戰場的另一端,呂布見到張遼來援後,眼中不禁也露出一絲遲疑。
“文遠……”
當初徐榮戰敗回雒陽後,向董卓稟報張遼叛變。初時呂布還不相信,可後來也隻得接受了這個事實。
今日疆場相遇,呂布心中也有些糾結。
文遠,你我終究要兵戎相見嗎。
不過呂布卻並不是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