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道:“看到了些許。”
齊膺來了興致,“看到了什麼?”
裴晏默了默,“看到了父親。”
齊膺一愣,再不好問下去,跟著道:“除了那些眼花繚亂的,我倒是看到了我夫人和小女,你們呢,你們看到了何物?”
簡思勤最先道:“我看到了武神下凡,還看到了祖母……”
盧卓懨懨道:“我看到去歲抓過的一個嫌犯,此人武功極高,我與他交手時未曾打過,幸而等到了增援,適才我竟看到了他的幻象。”
馮濂有些羞澀道:“我看到了我遠方表妹……”
幾人話音落定,都看向薑離,皆好奇她會看到何種幻象,薑離見狀麵不改色道:“除了那些幻術亂象,我看到了我師父……”
她此言並不假,而她來自江湖,眾人聽來也不覺奇怪,很快,薑離道:“此藥雖能致幻,但一切幻象要麼是當場所見,近日所曆,要麼便是此人印象極深、或牽掛或遺憾之事之人,我還記得我二弟當夜說他看到了文曲星下凡,這也正是他心向往之才有此幻象,因此,眼下需要調查他們口供之中一切與登仙極樂樓無關之物,凶手編造之下或有疏漏。”
齊膺點頭,“是,正是此理,就如鶴臣昨夜說的那樣,絕無憑空而生的幻象,但怕隻怕,凶手胡編亂造也都是近日見過的意象。”
裴晏道:“還需再比對證供,當夜他們所有人前後說了四五遍,解毒後就罷了,解毒前的證詞雖囫圇混亂,但越亂越容易有破綻。”
微微一頓,裴晏道:“隻是眼下,凶手下毒之法和殺人之法還未解。”
薑離沉聲道:“此毒可焚香可入口,下毒法頗多,如今可斷定下毒時機就在黃龍變開始之時,還是要從證供看當時發生了什麼,一切小動作都不可忽略,再來,便是當日所有雅間內的證物,或許還有何未儘之處。”
齊膺道:“昨夜,大理寺的衙役和仵作仔細檢查了,隻是這毒無色無味,我們的仵作都未見過,也沒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裴晏沒說什麼,但其他人皆眼巴巴望著她,薑離默了默,“證物何在?”
盧卓一聽急忙道:“已經收回了大理寺庫房,都好好存著。”
薑離看了一眼天色,“明日吧,明日午後我走一趟,至於殺人之法,在目連救母之後,他們的證詞難作數,此毒除了改變目力,聽覺也難斷遠近,他們說的到演台之先後,誰在呼喊之言,或有錯漏,但其中機巧,我還要再仔細想想……”
昨夜諸人證供本就淩亂,如今親自試毒後,竟是連那般混亂的證詞也不可信了,齊膺一陣頭大,大理寺另外兩人也苦兮兮地作難。
話已至此,薑離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
裴晏起身來,“我送姑娘。”
裴晏雖總是生人勿近高不可攀的模樣,但該有的禮數,從來半分不少,也因此被讚君子之風,聖人之賢,薑離心不甘情不願地跟這這位聖賢君子下樓。
眼看著到了門口,裴晏忽而道:“姑娘的師父,聽聞也是江湖醫家。”
他頭也不回,愈發顯得篤定,薑離心知既然敢用她幫忙,憑裴晏周全的性子,少不得對她調查一番,因此也不意外,她道:“不錯,是師父將我教導長大。”
裴晏此時朝她側目,“姑娘對師父的記憶,似乎並不愉快。”
薑離眸光輕閃,頓時警惕起來,“師父患病歸隱,我擔心著她,的確愉快不起來。”
裴晏不再多言,直看著她上了馬車才道,“明日午時,在大理寺等候姑娘。”
薑離隱入車廂昏暗之中,她懶得答話,敲了敲車璧令馬車啟程……
簡思勤見狀,自己掀開簾絡與裴晏告辭,待馬車走遠了些,簡思勤道:“裴少卿行事果然有禮有節,但妹妹怎不喜歡他似的?”
薑離涼涼道:“他麵癱。”
簡思勤“啊”了一聲,“妹妹,但他長得俊啊,你不知長安城多少貴女想做裴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呢,他看著嚴肅,其實是端正有禮罷了……”
薑離:救命……
見簡思勤又要滔滔不絕,她打了個哈欠,又作勢閉上眸子假寐,簡思勤隻以為她今日累極,這才停住了話頭。
將她送回薛府,簡思勤自行返回,薑離一進府門,便見管家薛泰和吉祥、如意都在門口候著,薛泰上前見禮,“大小姐,老爺在書房等您。”
薑離了然,先隨著薛泰往薛琦書房去,等進了書房,便見薛琦和薛湛都在,一見她,二人都露出期待神色。
薑離道:“父親和二弟放心,今日與裴少卿試了毒,發現此毒所生幻象,皆是大家曾親身經曆或格外牽掛之事,隻要二弟對當夜幻象未撒謊,便絕無嫌疑。”
薛琦看向薛湛,薛湛麵色微鬆道:“那我自然不會撒謊。”
薛琦放下心來,“可找到其他嫌疑更大之人了?”
薑離搖頭,“大理寺還要調查。”
薛琦頷首,“彆牽累你弟弟便可。”
話音落定,他又想起什麼似的看向吉祥,“聽說下午又有帖子送來?”
吉祥應是:“下午先是來了兩家問診的,我們說小姐今日出門,無法看診,便令他們先回去了,皆非急症,又有三家送來請帖,有光祿寺大夫袁家,淮南節度使孫家,還有宣武將軍傅家,都是請大小姐過府做客……”
薛琦道:“衝著泠兒的名頭來的,也都是城中有名有姓的人家。”
吉祥應是,“不錯,尤其這淮南節度使孫家,帖子上如常,但派來的管事話有乾坤,那管事說,他們府中有一朵將死之花請小姐搭救。”
薑離欣然道:“那明日便走一趟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