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之法(1 / 2)

鶴唳長安 薄月棲煙 5263 字 2個月前

“當夜問證,他形容的幻術中出現了‘魚龍舞’,魚龍舞是義陽郡上元節獨有的風俗,是指燈市上百人齊舞龍燈與魚燈,一般由官府或裡正出麵組織,此風俗在長安前所未見,趙一銘是長安人,未去過義陽,而當天晚上,李同塵提過魚龍舞……”

裴晏嚴肅道:“李同塵在看黃龍變時,見金魚、錦鯉嬉戲,便說看到了魚龍舞,此時大家剛剛中毒,沒見過的人,即便聽到,也不會在自己幻象中看到,唯獨趙一銘說他看到發著光的金魚與黃龍起舞,就和魚龍舞一樣,此外,他形容的幻術之中,皆是神佛仙娥與享樂所見,無任何心結之人事。”

薑離明白了,“他因聽到了魚龍舞,將李世子所見拿來補自己之缺,因他想,大家看一樣的幻術,他不能顯得差異太大,但未想到‘魚龍舞’乃是一出特定風俗,此毒藥也會因人而異,而中毒較深後,每個人都會看到自己掛念之人,向往之事。”

裴晏點頭,“正是如此,他要麼有隱瞞,要麼便是不曾中毒,相較之下,其他人就要正常的多——”

“李同塵與父母相隔千裡,已一年多未見,因牽掛父母,便在幻象中看到了他們,他想學武藝,卻又吃不下哭,幻象裡還出現了個飛簷走壁的羅刹,周楨父親病重,他多次去城外的藥王廟祭拜,便在幻象中看到了藥王菩薩,薛湛明歲科考,白鷺山書院還供有文曲星,他便也生出文曲星幻象——”

證供就攤在書案上,裴晏並不防備她,“徐令則武藝高強,曾拜入昆山派學藝,他看到了昆山雪峰,虞梓謙看到了襄州民亂,還看到了他過世的堂姑姑。”

裴晏語速疾快,薑離沒有半分準備,語氣有些僵硬,“堂姑姑?”

裴晏解釋道:“他母親早逝,幼時他兄妹二人多由他堂姑姑照料,後來那府上獲罪,他堂姑姑被株連,被判了斬刑……”

他說著,將虞梓謙的證供放在薑離近前,薑離目光一垂,看到了更細致的說法,虞梓謙也看到了當年廣安伯府被行刑的一幕。

她心腔窒悶一瞬,“其他人再無彆的錯漏?”

裴晏道:“暫未發覺,他們所言意向並不特殊,沒有趙一銘這般明顯的破綻。”

“明顯……”

薑離眉心一跳,“你說的不錯,趙一銘這一段古怪的確明顯了些!我們都想到了親自試藥,那凶手會否也提前試藥?若他知道此藥藥性,那他隻怕已想好了如何編造的滴水不漏……”

薑離有些懊惱,“隻怕要多看未解毒之前的證供。”

裴晏沉吟一瞬道:“未解毒之前,幾乎每個人的證詞都含糊變幻,的確不比解讀後周全,差彆最小的,當是徐令則,他內力修為不低,中毒不算深,再來便是周楨、趙一銘和虞梓謙,差距最大的,當屬李同塵和薛湛。”

微微一頓,他又道:“證供隻是其一,大理寺仵作反複驗看了三遍段嚴的屍首,還發現了一處古怪,段嚴身上四處銳器傷,前兩處傷口極深,後兩處傷口則淺,好似凶器中途有了折損,凶器的形狀極像一把雙刃短匕。”

薑離微愕,“折損?現場可發現什麼?”

裴晏搖頭,“演台之上隻有大片血跡,並無任何可疑之物。”

下毒之法,凶器,殺人之法,動機,案發已有兩日,除了知道凶手定在六人之中,並未查出有效線索,薑離道:“去看證物吧——”

裴晏頷首,帶著她出了門。

今日是個陰天,穹頂上鉛雲密布,薑離披著月白曲水竹紋鬥篷跟在裴晏身後,走進一條處在風口的甬道時,薑離的鬥篷瞬間被吹得鼓脹起來,寒風刀子一般割人,她吸進一口冷氣,差點嗆咳了出來。

她微微側過身避風,可下一刻,風忽然消失了,轉頭一看,竟是裴晏擋在了她身前,他身量英武,背脊挺括,往前一立,似堵人牆,薑離攏緊鬥篷,暗嗤一聲,五年,裴晏到底還是有些變化,從前的他可沒有這般體貼。

出了甬道,再走一段積雪未化的小徑便到了存放物證的庫房,守在外的武衛見禮,門一打開,便見屋內擺滿了沾著血汙的家居擺設。

大到露台上的桌案,小到用過的杯盞,皆被搬了回來,薑離傾身,一件一件檢查,見她默不作聲,裴晏問道:“孫氏大小姐因何而病?”

薑離頭也不抬道:“因與段嚴的親事,定親之時段氏做足誠意,定親之後,段嚴行事越發出格,孫姑娘得知便患了鬱症,耽誤了幾月,病邪侵入臟腑,再加上她自己不存生念,便愈發病入膏肓,不過要治也不難。”

裴晏道:“這兩日調查下來,段嚴這半年行事的確與往日大不相同,即便前夜不出事,按他之行,早晚也要出岔子——”

薑離忽而看他,“我父親也說過類似之語。”

裴晏便道:“他去歲開始,時常流連煙花之地,常為此豪擲千金,後來,又在永安坊養外室,半年前染上賭習,曾一夜輸光五千兩銀子,此前還欠了長祿賭坊一萬多兩賭債,段氏雖富庶,但今上最厭惡好賭之人,段家費了一番力氣才將此事平了,然而賭癮難戒,早晚有段氏填不平之時。”

薑離一邊查驗拿回來的燈燭一邊道,“他花銷巨大,總不是回回都問家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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