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出了門,薑離走到窗邊,正看到康隆嫌惡地低斥:“看看你這幅鬼樣子,當著大人的麵簡直丟儘了康家的臉,一副都在害你的樣子,你乾脆去給你姐姐陪葬……”
康景明落在身側的拳頭緊了又鬆,到底沒與康隆爭執。
裴晏走來薑離身邊,“康隆有意收回二房的宅邸,康景明的處境不大好,他是四歲時被其父領回家的,誰也不知他母親是誰,當時的主母不願認,他便等於寄居在康家,後來康老爺兩夫妻相繼病故,康家其他幾房為了爭奪家產,對他姐弟二人頗為苛刻,康韻比他大三歲,算是拉扯著他,相依為命長大。”
光看容色也知道康景明過的辛苦,薑離歎了口氣,“可惜沒有新線索,凝香閣的客人與浮香齋相差無幾,且皆是——”
“女子”二字未出,薑離話語忽然一斷,裴晏不明所以,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窗外,這一看,他的表情明暗不定起來。
隻見院門處正走來二人,左側的是付雲珩,其右跟個著寶藍雲紋團花紋蜀錦大衫的清俊男子,步態悠哉,眉眼風流,竟是李策。
“鶴臣,我來不礙你公務吧?”
李策笑盈盈的,人未進門聲先至,他父親是從前的江陵王,景德十七年削藩後降為郡王銜,後父母早逝由他襲爵,長安城世家貴胄皆稱他小郡王,他大喇喇掀簾而入,不等裴晏答話,細長的瑞鳳眼微微一眯,“薛姑娘怎在此?”
薑離微微欠身,“小郡王。”
付雲珩後一步進來,驚訝道:“咦,小郡王認識薛姑娘?”
李策含笑點頭,“那日在慶陽姑姑府上見過。”
付雲珩想起薑離提過蒔花宴之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可真是巧了,你應該知道吧,薛姑娘醫術極是高明。”
李策視線在裴晏與薑離之間來回,“辛夷聖手,我自然知道,但今日這是……”
裴晏道:“有一案子需要薛姑娘幫忙,你怎來了?”
李策一聽想起來意,立刻道:“大理寺不是在查那新娘屠夫的案子嗎?怎麼還查到了我師父那裡?他老人家如今在病中心力不濟,被你們一番盤問嚇得不輕,隻叫人來問我生了何事,
我哪知道何事牽扯天音樓,乾脆來找你問個清楚。”
見李策竟是為了程方荀而來,裴晏先示意他落座,“確有個案子與戲班之人有關,找到天音樓也隻是例行查問,你師父病重臥床,自不可能與他有何乾係。”
李策眼底生出興味,“什麼案子?是那新娘屠夫案嗎?”
裴晏還未說話,李策瞳底一亮,“還真是?!”
見裴晏欲開口,李策抬手道:“你可彆否認,你我認識多少年,我還不知你?你慣不會撒謊的,要哄人也必要先做一番心裡建設,也真是難為你了,一上任就是這麼個大案,你放心,不該問的我絕不多問。”
李策雖時有紈絝之行,但也知分寸,見裴晏麵露無奈,他把玩著腰間玉佩道:“我前日還與慶陽姑姑說,自你入大理寺,見你一麵都難,此前在禦前當差,雖被陛下看著,但好歹不必風裡來雨裡去的不是?陛下最心疼你,你卻偏挑了最辛苦的差遣,我若有你一半文采,我也不必吃如今的苦。”
付雲珩聽得發笑,“小郡王在將作監哪裡辛苦?不必禦前奏對,也不必上朝論政,建築木工為你所好,陛下也對你滿意極了,可彆叫我們羨慕了。”
李策輕嗤,“這便是你不懂了,期望越高所求越多,陛下對我唯一的指望便是我安生在將作監待著,每年修幾間宮室補幾處樓闕,你鶴臣哥哥可與我不同,陛下期望他將來入閣拜相,恨不得讓他立刻建出一番功業來,我看啊,倘若今次的案子辦不好,陛下年後隻怕還要他回禦前去……”
裴晏微微搖頭,付雲珩則為裴晏擔憂起來,“那也太快了吧。”
李策笑意分明,一副隔岸觀火的看好戲之態,目光一轉,卻見薑離未聽他們說話,竟在看裴晏案上公文,她今日月白鬥篷下是一襲天青萬字流雲紋繡裙,窗外霜雪明光落在她身上,實在是一副秀骨清像。
李策眼底閃過訝異,“薛姑娘這是幫了鶴臣多大的忙?我隻知薛姑娘醫術非凡,卻不知她還能問案,鶴臣,你辦差可是極嚴謹的。”
裴晏道:“薛姑娘醫術不凡,亦見微知著,的確助力不小。”
付雲珩這時道:“小郡王,薛姑娘今歲也值雙十之齡,醫術上又有如此造詣,我姐姐此前說,一看到薛姑娘便想起——”
付雲珩未說
得下去,因李策麵上明晃晃的笑意頃刻一僵,但很快,他又依言打量薑離兩眼,轉過頭道:“哪裡像了?你這話可也冒犯薛姑娘。”
付雲珩抓了抓腦袋,“我就這麼一說……”
李策聞言打了個哈欠起身,“罷了罷了,你們還有要緊差事,我也得去衙門露個臉,否則那群老古董少不得要去禦前告我的狀,鶴臣,若我師父真有何牽連,你得看在我的麵子上提前知會我一聲。”
裴晏懶置一詞,李策也無需他回應,“反正我當你答應了,薛姑娘,咱們下回再見,告辭了。”
薑離點了點頭,李策施施然出了門。
付雲珩望著窗外道:“也是巧了,我適才剛到衙門門口便碰到小郡王,鶴臣哥哥,你派人尋我所謂何事?”
裴晏如常道:“你姐姐的謠言我與薛姑娘已發現關鍵線索,如今正等抓到人證,你那邊不必查了,人證抓到之後再與你細說。”
付雲珩大喜,“那豈不是很快就能替我姐姐洗去汙名?太好了!我倒要看看是誰害我姐姐!她遇襲已夠苦,如今連婚事也沒了,我非求個重判解心頭之恨!”
裴晏看向薑離,卻見她麵上一片凝重並未搭話,他疑道:“薛姑娘可是想到了什麼?”
薑離道:“此事內情或不簡單,不過,一切等找到證人再議,屆時如何處置,也要看付姑娘自己的意思。”
話音落定,十安捧著封文書自外而入,“公子,右金吾衛送來的公文。”
見裴晏有的忙,薑離道:“大人既有公事,我便先告辭了。”
付雲珩道:“那我也先回衙門,戲班那條線我們在跟,若有消息了我再過來。”
裴晏應是,又看向薑離道:“香藥如今的名單雖無男子,但凶手作案半年之久,大理寺會繼續查訪,有消息再知會與你。”
薑離應好,與付雲珩一道出了門。
待走出院子,付雲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