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此法,裴老夫人和文嬤嬤對視一眼,皆有些驚訝,裴老夫人道:“從前我有位極信任的女醫,也常用熱敷法,隻不過她是湯液熱敷。”
薑離心知她所言仍是虞清苓,便笑笑道:“熱敷之法不算少見,老夫人既曾用過,那更是極好。”
等薑離寫好方子,已經是夜幕初臨,又叮囑了些禁忌,見老夫人折騰半晌多有疲憊,她隨即提出告辭,裴老夫人便喚道:“鶴臣,你替我送薛姑娘——”
裴晏入內應是,眼看要出門,裴老夫人又問:“你母親可好?”
裴晏道:“您安心,母親在禮佛。”
裴老夫人未再多問,出來上房時,薑離卻看了一眼裴晏的側影,裴晏的母親高陽郡主乃是當年的昭親王李閩之女,昭親王擅弓馬,高陽郡主便也習得一手騎射之術,也因此,她常用馬鞭教訓人,但她記得當年高陽郡主並不信佛道。
疑問一閃而過,薑離並不打算深究,待出了老夫人院子,九思執燈在前,沿著偏東側的回廊朝府門處走,沒走幾步,裴晏問到:“薛姑娘診金幾何?”
懷夕看向薑離,九思也豎起耳朵,薑離平靜道:“一兩……金。”
裴晏腳步微頓,懷夕一臉詫異地看著自家主子,“姑娘,您、您說多少?”
薑離道,“一兩金,有問題嗎?”
“沒問題。”裴晏先答話,又拿過九思手中燈盞,對未回過神的他道:“去書房取診金來。”
九思呐呐應是,一路小跑而走,懷夕目送他離去,又瞥了一眼裴晏情緒難辨的神色,暗自琢磨裴
晏此刻做何感想,一旁薑離也瞟了裴晏一眼,見他無所動,她便也施施然領受了這筆診金。
這時,懷夕鼻息微動,“什麼香?”
她目光四掃,又看向了身邊鏤空花牆,上前兩步仔細往花牆之後一瞧,驚訝道:“姑娘快看,好漂亮的梅林——”
薑離不想動,可與裴晏默然而立更無趣,於是她也朝花牆後看去,這一看,她當即擰緊了眉頭,目之所及的裴氏園景,竟不知何時種了大片的綠萼梅,如今綠梅正開,似叢叢綠雪簇擁在虯結枝頭,好一片賞心悅目。
此處離老夫人院子以西的梅林頗遠,她依稀記得,這裡原是大片的芭蕉木槿,她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裴晏,心底狐疑更甚,又得片刻,九思捧著個錦盒跑回來,見懷夕巴巴望著梅林,喘著氣道:“這是麟州綠萼梅,我們府中種了三片林子呢。”
他說著將錦盒遞上,懷夕看一眼薑離,將沉甸甸的錦盒接了過來。
拿了診金,薑離不願久留,一路行至府門,裴晏問到:“祖母的病——”
薑離道:“七日之後我會再來,裴大人不必相送了。”
她說著上了馬車,裴晏站在府門前,目送著馬車遠去,等人走遠了,九思不敢置信道:“公子,小人問過,薛姑娘在壽安伯府出診,可是一文錢不要的,怎麼在咱們這裡便要一兩金啊,一兩!一兩金子!便是醫署金大人也不敢要這麼貴!”
裴晏目光悠悠,“她去其他人府上,也不會這麼貴。”
他說著轉身入府,九思抓耳撓腮道:“啊?合著隻有咱們府上這麼貴啊!她知不知道您如今一個月俸祿幾何啊——”
九思替主著急,裴晏的心情卻似乎不錯,他點頭道:“是,隻有我們。”
九思見他優哉遊哉的,怒不可遏道:“您知不知道您一個月祿米祿銀林林總總加起來十兩銀子不到啊!!!”-
回程的馬車上,懷夕打開錦盒,看著那一小枚金光燦燦的金元寶瞠目道:“姑娘,您真敢要啊!您和裴大人,一個敢要一個敢給,長安城還有比您更貴的醫家嗎?裴大人也不似人傻錢多的啊……”
薑離盯著錦盒,眼底晦暗不明的,“我醜話已說在前頭,他卻還要請我,那也不怪我診金貴了。”
懷夕將錦盒合起,小心翼翼道
:“您在去彆家出診,可不會要這麼貴的診金,您如此特殊對待,倒像是……與裴大人有仇似的。”
薑離牽唇,“很明顯嗎?”
懷夕一愕,“啊?真有仇啊!”
薑離輕嗤一下,更像是在逗弄她,“仇倒也說不上,但也不可能白白去他府上出診便是了。”
懷夕眼底滿是好奇,但薑離往車璧一靠養神起來,卻是沒了再說話的打算,懷夕抱著錦盒,隻好將滿心好奇壓了下來。
回到薛府時天色已經黑透,剛一進門,便見如意守在門口,她上來道:“大小姐,廣寧伯府上的二小姐來了。”
廣寧伯府二小姐正是郭淑妤,薑離與她公主府蒔花宴一彆已有數日,還有些掛念她的手腕,此刻一聽她來,連忙道:“人在何處?帶路——”
“在前院候著,三小姐在作陪。”
薑離入前院時,便見正廳內燈火通明,門口守著七八個麵生仆婦,門內郭淑妤正在和薛沁說話,薛沁正眉飛色舞說著什麼,郭淑妤卻一眼看到她歸來,立刻抬步走了出來,“薛姑娘回來了——”
到了跟前,薑離問:“郭姑娘,你的手可好了?”
郭淑妤今日身披丁香色百花戲蝶紋鬥篷,淺笑一下道:“你送來的方子我用了,這幾日一直在府裡好好養著,如今已經大好了,姑娘不必掛心。”
薑離摸了摸她的腕骨,見果然已無大礙方才放下心來,又借著明燦燈火打量郭淑妤一瞬,便見她烏發如緞,五官明秀,麵色卻有些差。
她開門見山問:“姑娘這麼晚來可是有事?”
郭淑妤身邊跟著一位紫衣侍婢,那七八個仆婦亦是她一同帶來,見她欲言又止地往四周掃了一眼,薑離了然道:“不如請姑娘去我那裡坐坐?”
郭淑妤立刻應是,又向薛沁告辭,“三姑娘,那我便先去大小姐那裡了。”
薛沁不甚樂意,卻是道:“也好,反正前天晚上長姐大出風頭,徐家和餘家的事,你讓她給你細細講來便是了,時辰晚了,我先回去歇下了。”
話音落定,薛沁又看向薑離,“長姐去裴大人府上看的如何?”
薑離不耐應付,隻道:“她人病狀不好多言,妹妹早些歇下吧。”
言畢,她拉著郭淑妤而走,薛沁原地跺了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