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耘默然不做聲,秦柯也蹙眉不知從何說起,他遲疑道:“二哥脾性爆烈,對我們也就罷了,對下人們極是嚴苛,並且看如今那凶手害二哥的法子,我認為他定是府內之人無疑,並且此人身份不高,還對獵犬的性情十分清楚,就更不會是外人。”
見裴晏有些讚同,秦柯繼續道:“一來,可能是二哥身邊人,二來,是府裡其他被二哥懲罰過之人,但這些人不少,我也說不好是誰。”
言畢他看向秦耘,秦耘道:“確有此般可能,二弟死的痛苦,還是被心愛的狗咬死,這動手之人必定恨極了二弟,但能記恨到殺人的,我想不出是誰。”
裴晏頷首,又將章平喚到跟前,問道:“你跟了你們公子五年,把你能想到的,你家公子近幾年懲治下人之事從實道來,尤其和獵犬有關之事,就從你們這些身邊人開始說起,包括你自己在內——”
章平聞言表情一變,“大人莫不是懷疑小人?小人不敢的……好好,小人從實說便是了,我們二公子性子暴躁,的確對下人們動輒打罵,但二公子也不是沒有好處的,他的人隻能他懲處,我們若是在外受了欺負,他也定是百般回護我們,哦,說懲治,小人是公子的貼身侍從,他懲治小人的法子便是給小人戴刺腳圈,那腳圈可開合,裡頭有倒刺,走路時倒刺不斷刺破腳腕,疼痛難忍,至少得戴個把時辰……”
章平說著麵露苦澀,裴晏問:“他如此待你,
你未心生怨恨?”
章平忙道:“小人不敢說毫無怨言,畢竟那疼痛是真的難忍,但大人有所不知,小人的命是二公子給的,六年前小人十一歲出頭,還在長安街市上做乞丐,小人那時候極瘦弱,被一群乞丐圍攻,打的頭破血流,命懸一線之時,是二公子出手救了小人,還把小人帶入了府中,有這份恩義在,小人斷斷不會記恨二公子……”
裴晏目澤微深,“說說彆人。”
章平歪頭想了想,“那先說趙師傅吧,趙師傅是朔北極厲害的馴獸師,二公子請他來訓狗一個月給他五兩銀子,這是外頭的三倍,銀錢給的高,二公子的要求也高,大抵兩年前來了一條新狗,趙師傅訓了兩月便被公子帶去打獵,可沒想到打獵的時候,那狗竟然來搶公子馬背上的還沒死透的兔子,驚了公子的馬,差點讓公子摔下來,公子大為冒火,便讓趙師傅馱著那兔子與狗兒賽跑,後來狗兒跑出狂性,撲上去撕咬兔子之時,把趙師傅肩膀撕下來一塊肉,留了好大的疤……”
裴晏皺眉道:“如此他也不請辭?”
章平苦笑,“後來公子多給了五兩銀子,趙師傅膝下有個患病的女兒,每年都要用不少銀錢,他便忍氣吞聲留下了,那之後他愈發小心,幸好再沒出過大事,與獵犬有關的……哦還有一件……”
章平心有餘悸地吞咽了一下,“一年半之前,公子身邊還有個叫明思的小廝,他是新來的,人十分伶俐,本來公子很看重他,可他竟有賭習,見公子使錢大手大腳後,竟起了從公子屋裡偷東西的心思,偷了五六次之後,終於被公子發現,公子彼時被他偷去一把沒怎麼用過的玉鎮紙,審問下落之時他咬死不認,起先是杖責,公子見杖責無用,便將狗食倒在了他身上,尤其……尤其倒在他下身……”
秦耘和秦柯眉頭直皺,顯然知道此事。
九思聽得背脊發涼,忍不住道:“後來呢?”
章平白著臉道:“後來他那物兒被獵狗活活咬去了……”
九思倒吸一口涼氣,“真狠啊!”
章平繼續道:“後來倒是招了,但也來不及了,公子又把他送去醫治,命是保住了,人卻被廢了,但公子沒把他趕出去,讓他留在府裡打雜,他如今雖然沒在公子跟前伺候,但在車馬房裡跑腿,好歹餓不死就是……至於公
子身邊其他人,被獵犬重傷的沒了,公子生氣之時喜歡拿鞭子打人,大家多多少少都挨過些鞭子,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
章平語聲低低的,竟聽不出太多委屈,像是被懲治麻木了,裴晏看了他片刻,又道:“九思,帶他下去繼續問,還有府裡其他人也一同采證。”
九思應是,裴晏又看了一眼秦楨屍體所在,“仵作已經驗完了屍體,你們先將人收斂了,等大理寺查清凶手之後再行下葬。”
今日是除夕,秦圖南屍骨未寒,秦柯又死於非命,秦耘和秦柯想到這裡,麵上哀戚更甚,又忙吩咐秦管家帶著人進去斂屍。
裴晏和薑離站在院子一角,低聲問道:“你如何看?”
薑離聽了半晌,“殺秦圖南的凶手與殺秦楨的凶手,還難以斷定是否為一人,但在這個當口秦楨出事,我傾向於兩件案子多有關聯,至於秦圖南佛堂裡的機關,我在想那砍斷人脖頸的冰刀該有多大——”
裴晏道:“冰的確可做武器,但其質難比鐵器,至多比銅,落地之後其刃口更是易碎,除非這冰刀極重,全靠重量生出的猛力斷頸。”
薑離頷首,“我也做此想,那如此一來這機關便更為不易了,垂掛冰刀的繩子好藏,十斤二十斤的冰刀卻不易悄無聲息搬上去,且那冰刀位置極高,那屋子裡也隻有三隻腳的茶幾可用,爬上茶幾、掛上冰刀得有力氣和身手才行。”
裴晏很是讚同,掃了一眼天色道:“冰刀的大小我可派人試驗一番,秦楨之死,大理寺也會繼續問證,今日是除夕,時辰已不早,姑娘早些回府為好。”
微微一頓,裴晏又道:“祝姑娘新歲安康如意。”
薑離心弦輕動,深深看他一瞬後,福身道:“多謝大人,那我就先告辭了。”
裴晏點頭,薑離帶著懷夕轉身而去。
待走出府門,憋了半日的懷夕終於忍不住道:“姑娘,這秦府是沾了什麼邪祟不成,先死了家主,又沒了二公子,這叫什麼事兒啊,今日還是除夕,那二公子的遺體簡直……奴婢早上也差點吐出來……”
上了馬車,薑離也覺匪夷所思,“若是為了複仇,凶手為何選擇在此時殺人呢?”
懷夕苦思冥想一陣,“是不是因為近日府裡太亂,正好下手?還是說,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