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礪出的烏亮光澤。
書案之上籍冊數本,一方古硯一架狼毫,擺放的有條不紊,而縱觀整間屋子,除了東北角放置畫卷的青瓷瓶,再無一點兒多餘的裝飾與擺設,隻看這些,也能想到書房的主人是定力極好,心無雜念之輩。
掃視一圈,薑離複又研究醫案,正看得出神,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她連忙起身,幸而推門而入的是裴晏,他不知從何處尋來了一壺熱茶。
見她防備模樣,裴晏道:“府內人都歇下了。”
薑離聞言看向茶壺,裴晏便道:“小廚房備著熱水,我這裡未燒地龍,好歹用些熱茶暖一暖。”
裴晏關上門過來倒茶,薑離古怪地上下打量他,她極少見這樣家常的裴晏。
裴晏不覺有他,“這個時辰了,應快出宮了,醫案可有誤?”
裴晏說著將一杯煙氣嫋嫋的熱茶放在她跟前,薑離瞟了一眼道:“從這兩張醫案看,韓煦清患的是消渴症,兩位大夫都說他有煩渴引飲、小便頻數,多食善饑,消瘦身倦之狀,這第二張醫案更強調他頭暈心悸,夜寐不實,再加上他舌苔薄白,脈按不滿,可見第二次看診他的病情是加重了的——”
“心火上炎,方致亂夢紛紜,熱灼肺陰,得煩渴多飲;脾胃蘊熱,肝陰不足,韓煦清才消穀善饑,頭暈目眩,而其小便頻多,則是腎陰虧耗,綜觀其脈證,乃是氣陰兩虧,精血不足,五臟皆損①,證候的確頗為複雜,病情也頗重。”
薑離辨析一番,裴晏聽懂了大概,“那可會致死?”
薑離搖頭,“他的病雖重,但這病在他身上,至少已有三五年,三五年未遇良醫,又或者他自己並未看重,這才拖到了這等地步,而這第二位大夫用益氣陰、滋肝腎、補心脾之法醫治,乃是極好的方子,便是我也隻能開相似的湯方。”
薑離說著,又細細看了醫案用藥,肯定道:“這樣的方子,隻消服七八劑,便可煩渴解,尿次減,也可夜寐轉佳,精神舒暢,絕不可能三兩月便暴亡。”
醫案之上用藥繁雜,裴晏不知藥理,薑離也無需一味味解釋,而聽她所言,裴晏道:“這道醫方,的確是在他亡故前三月所開,他死後,他的妻女扶棺回鄉,醫案都未保留,是我找到了兩位給他看診過的大夫,大夫們保留了這兩張醫方。”
薑離不禁問,“這是何時之事?”
裴晏默了默,“是在景德二十八年中,當時韓煦清已經死了快一年,再多的醫方和證據已找不出來了,他老家在滄州,後來我曾派人走過一趟,但他夫人隻說他的病是一日一日壞下去的,她不懂醫理,隻吃著吃著藥人便沒救了。”
沈家出事是在景德二十六年九月,於當年十月定案之後,因那兩萬兩白銀,沈棟身後之名並不好聽,那些為他喊冤的百姓也都漸漸遺忘了沈家的冤屈,但沒想到,裴晏在一年多之後還在打探那案子的內情。
薑離語氣緩和了些,“後來呢?”
裴晏道:“本來那幾個都水監和工部的朝官或許知道些什麼,但他們都死在了我那位師兄手上,之後線索便全斷了,那賬房先生有兩個徒弟,但可惜他死後,那兩個徒弟都回了老家,後來都下落不明,再沒在長安出現過。”
薑離聽到此處也不知說什麼才好,彼時沈涉川處境艱危,殺人償命的法子的確莽撞,可對被朝廷武林悉數通緝的他而言,似乎也很難有更好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