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生辰(2 / 2)

鶴唳長安 薄月棲煙 8121 字 2個月前

懷夕在旁憋笑,薑離瞟她一眼,打算讓寧玨多誇誇懷夕,“如何就是高手了?”

寧玨揚眉道:“那麼多人都沒有留住,不是高手是什麼?彆的不說,那功夫必定在我之上,拱衛司還發了鳴鏑信號,連內宮禁軍都驚動了,為了這個,他們姚指揮使和副指揮使覃霖都遭了陛下斥責呢,那姚璋也咬死定是沈涉川,他可是朝廷第一高手。”

懷夕聽得簡直快眉飛色舞,因笑意太明顯被寧玨瞧見,“你這個小丫頭,怎麼今日怪怪的?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懷夕忙斂容,恭敬道:“奴婢懷夕,今歲十六。”

寧玨“哦”一聲,又看薑離,視線在她主仆二人之間來回片刻,眼底狐疑更深,“你們兩個……怎麼怪怪的,我還

是頭次見寧願出城行善,也不入宮赴宴的,明天晚上的焰火真的很盛大,因今歲是陛下六十壽辰,今年一年的節慶都得大辦。”

見薑離當真不以為意,寧玨又道:“當然,不去也好,前後兩個時辰,得規規矩矩在席上端坐著,也實在拘束的很,有些位置靠後的,還不一定能看到焰火呢。”

一路走到公主府門口,薑離駐足道:“宣城郡王怕苦藥之事,確有小兒飲藥後嘔吐,這是小孩子難以自控的,非是頑劣嬌弱,寧公子若信我,有兩個法子可試,第一是湯液濃煎,先將藥浸泡兩刻鐘,後用大火煎沸後改為小火煎煮一刻鐘即可,孩童服藥半盞足以,如此他們也好受些,第二,便是在服藥前,切新鮮薑片,蘸蜜水後讓郡王含片刻,生薑去腥止嘔,而後快速服用湯液,多半不會再吐。”

寧玨驚喜極了,“剛才公主殿下一番話,我還以為姑娘不會多言。”

薑離莞然道:“不是公子說的寧娘娘並非是非不分之人嗎?且我是醫家,若非父親交代過,我也不會忌諱那麼許多。”

寧玨笑顏更是明燦,“姑娘信我就是了!我這就去東宮,若姑娘的法子真有用,下次我姐姐會親自感謝姑娘!寧某先行拜謝姑娘醫者仁心!”

他說著當真拱手做拜,拜完大步上馬,眨眼間便疾馳出一射之地,薑離看著他意氣風發遠走,這才上馬車歸家。

待回了薛府,薑離去前院尋薛琦,一聽她不去宮宴,薛琦大為意外,“本想著晚上再去交代你,未想你提前知道了,你當真不去?”

薑離頷首應是,又將濟病坊之事道來,薛琦唇角幾動,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罷了罷了,本想帶你見見世麵,那父親還是帶你妹妹去。”

薛沁站在一旁,一臉不解地盯著薑離,“長姐知不知道這樣的宮宴,每年也隻有上元這一回,長安城所有王侯世家都會攜家眷而去,便是公主、郡主們都盼著這日,濟病坊那些小孩子,真有那麼要緊?”

薑離像是聽不懂重點,“去那麼多人,想來規矩一定極大,是宮裡的宴席更好吃嗎?還是陛下能給什麼賞賜?”

薛沁輕鄙一閃而逝,“姐姐到底是江湖賞長大的,真有意思。”-

夜裡薑離寫祭文至四更天。

懷夕陪在她身邊,一邊打瞌睡一邊問

:“姑娘,宮裡的焰火是什麼樣的?”

薑離邊寫便道:“我沒看過。”

懷夕有些驚訝,“一次都沒看過?難道從前姑娘沒跟魏伯爺去赴宮宴嗎?”

薑離平靜道:“我是魏氏義女,大家也都知道我本是蒲州濟病坊的孤兒,在世家們眼底,這樣的身份起初是上不得台麵的,我不想給師父和義父添麻煩,再者,每年上元節義父和師父都不得不出門,家裡隻有兄長一個,我自然要守著兄長。”

懷夕撇撇嘴,“姑娘那時候才七八歲吧?奴婢倒能想象出那些世家怎麼說姑娘,若是魏氏沒有出事,姑娘後來一身醫術學出來了,有的是他們求您之時。”

她說著打了個哈欠,薑離見天色已晚,寫完最後一筆,與她同去歇下。

翌日清晨,一大早吉祥便道薛沁那邊動靜不小,全是為了赴宮宴在做準備,從前的她但凡赴宴,必定提前兩日沐浴服香,可自從浮香齋之事後,香膏香油便成了薛沁的忌諱,後來還鬨了不少事端。

薑離隻當笑話聽著,午時過後,隻獨帶了懷夕一人往城外走去。

懷夕年過十六,看著卻十分顯小,但隻有與她交過手的,方知她那小小的身板力大無窮,因此這駕車的活兒對她而言十分簡單,主仆二人先趕往濟病坊。

探望一眾孩子雖是個掩護,但如今冬寒未去,坊內的確有不少老幼病患,薑離先給眾人看了病,待黃昏時分方才告辭離開。

水月觀墓園在龍隱山西北方向的山坳之中,本是水月觀所有,可後來水月觀落敗,墓園一度被廢棄,二十年前,經由附近的村戶打理才又成了氣候,如今是附近村鎮和長安城尋常百姓選擇安葬的首選之地。

到墓園之外時已是夜幕初臨,昏暗的天光似輕紗籠罩在山坳之間,襯的墓園裡參天的鬆柏和高高矮矮的墳塋墓碑陰森森的,懷夕膽大,再厲害的惡賊都無懼,卻唯獨怕鬼,她緊緊跟在薑離身後,沒走幾步,一把抱住了薑離的胳膊。

薑離失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緊張什麼?”

懷夕哆哆嗦嗦道:“奴婢從前……多少還是做過幾件,好比偷學過彆家武功,偷看過從前的大師兄更衣,還……”

薑離聽得哭笑不得,在墓園轉了一圈,於西北角上找到了魏氏的墳塋。

廣安伯府上下四十三口,當年李策斂屍時,每一個人都沒有落下,因此眼前這一小片墳頭都是魏氏之人,一眼看去,倒叫人以為這本就是魏氏陵園,薑離在十步開外就看到了虞清苓和魏階的墳墓,她腳步猛然一頓,沉默片刻才走到了跟前。

到了跟前,便見虞清苓和魏階乃是合葬,魏暘就葬在二人以西,六年已過,眾人的墳頭上已舊草萋萋,而她是頭一遭來此祭拜,再仔細一看,薑離悲傷的情緒一頓,隻見昏光之中,墓碑根下有六株已燃燼的香燭竹梗,成色簇新,再加上掉在泥土裡的香灰和燒紙留下的痕跡,一看便是一兩個時辰前才有人來祭拜過,再往魏暘墓碑前一看,同樣是六株香燭梗和燒過紙錢留下的一抹灰堆。

薑離心底一熱,整個長安城能記得來祭拜廣安伯一家的,自然隻有李策了。

懷夕幫著擺出香燭祭文,薑離點上香跪了下來,“師父,義父,不孝女薑離回來看你們了……”

持香叩拜,再將香燭插在墓碑之前,薑離點燃祭文為二老燒紙,“女兒罪孽深重,這六載無一日敢忘師父和義父之冤屈,千言萬語皆在女兒祭文之中,師父和義父若在天有靈,請佑女兒達成所願,待為義父洗雪冤屈,來日到黃泉下女兒再向師父和義父悔過。”

天色越來越暗,薑離祭拜完虞清苓和魏階,又拜魏暘,後又給其後四十魏氏奴仆各自燒了香辣紙錢,等祭拜完所有人,天色已徹底漆黑下來。

夜色之中的墓園寒風幽咽,山巒樹影窸窣搖亂,陰森之氣更重,薑離又回到虞清苓與魏階墓前站了片刻方才離開。

上馬車返程,懷夕馬鞭急落,直奔長安城疾馳而去。-

回城之時已近二更,因是上元夜,長安城正是最熱鬨之時,馬車從摩肩接踵的人群之間穿過,長街巷陌間的歡聲笑語伴著火樹銀花的陸離光影飄入馬車內,一簾之隔的昏暗中,薑離一言未發。

待回薛府,主仆二人徑直回了盈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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