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鳥這次過來,就沒準備幫府君乾活。
她才不稀罕府君給的那點小恩小惠,她是聽說黑龍過來吃香喝辣,覺得不能叫黑龍獨自占便宜,才匆匆趕來的。
來了之後,玄鳥頗有一番大家長的派頭。
哪怕她外形維持在鳥崽的形態上,聲音也十分稚嫩,但她就是能端起長輩架子。和黑龍的故作老成不同,可以看得出來玄鳥確實心智成熟。
扶蘇和始皇私下討論後認為,這可能和玄鳥當了上千年圖騰有關。
不出意外的話,神獸要靠信仰之力提升實力。而信仰源自人類,和這樣的力量接觸多了,難免會被同化。
通過扶蘇對黑龍的套話可知,神獸們大多都很單純。那麼不單純的那些,就很有可能是和人類接觸太多才學壞的。
不過,玄鳥再怎麼成熟,也有孩子氣的一麵,否則她也不至於為了點供奉就跑來欺負黑龍。
午後散步時,扶蘇小聲對父親說:
“大秦雖然更換了圖騰,也沒有徹底摒棄玄鳥的信仰。玄鳥依然和黑龍結怨了,可見性子霸道。”
感覺像小孩子霸占玩具似的。
始皇敲了敲他腦袋:
“玄鳥不曾為此怨懟大秦,已是心胸寬廣,你還背地裡編排人家。說她性子霸道,你倒是不霸道了?”
是誰小時候鬨脾氣不讓阿父去看其他弟妹的?是誰抱怨阿父為什麼不能隻有他一個孩子的?
扶蘇顧左右而言他:
“玄鳥大人一看便與我性格相似,難怪是我大秦先祖。”
玄鳥正好飛過來找他倆,聽見這話有些高興。她紆尊降貴地落在扶蘇的發冠上,得意地抖了抖羽毛。
玄鳥承諾道:
“等我過幾天換羽,就把換下來的羽毛都送給你。”
扶蘇想問這羽毛有什麼用。
如果隻能放著看的話,那也沒什麼好稀罕的。
不過他沒問,父親反複叮囑過不許他再亂說話。所以他悄悄摸到了父親的袖子,拽了拽,示意父親去問。
看不見父親的身影還是太麻煩了些,每次都要摸索半天。
始皇拿他沒轍,到底還是幫忙問了。
但他的措辭明顯比兒子委婉得多:
“這羽毛珍貴,贈送給我等……”
玄鳥一揮翅膀:
“不珍貴!我一年換一次羽毛,家裡攢了一大堆!”
扶蘇心道,那確實不值錢。
可好歹是神獸的羽毛,可以拿去忽悠貴族花重金求購。就是不知道玄鳥願不願意讓他轉賣,而且要怎麼說服貴族相信這是真正的神羽也是個問題。
始皇倒是想起了彆的:
“這一年是陽世的一年還是?”
玄鳥:“當然是我們神獸界的一年,和地府一個記年法!”
始皇了然,那就是十二年一換了。
扶蘇眼眸一轉:
“玄鳥大人,我有一計可使信仰您的人數大增。”
玄鳥頓時來了興致,她從扶蘇頭頂飛下來,落在麵前的樹枝上,好奇地盯著扶蘇,催促他快說。
扶蘇壓低聲音一副密謀的樣子:
“如今大秦好些人不相信玄鳥的存在,因而並不信仰您。若能讓他們見到您換下的羽毛,甚至允許他們求一根神羽回去供奉,想必……”
想必一定能幫國庫騙到很多錢。
玄鳥也不知是看出了扶蘇的意圖沒有,但無論看沒看出來,扶蘇描繪的藍圖確實勾得她心動了。
一人一鳥一拍即合,玄鳥當即表示她可以回窩弄一大堆神羽回來。
不過玄鳥還有些憂慮:
“如果弄回來太多的話,會不會顯得不值錢?”
扶蘇打包票:
“大人隻管去取,其他的交給晚輩來解決。”
玄鳥誇道:
“還是小扶蘇你最孝順!”
臨走前嘟囔了一聲:
“比那什麼胡亥好多了。”
扶蘇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胡亥?什麼胡亥?哪裡有胡亥?
扶蘇不可置信地扭頭:
“阿父!”
難道其他位麵的阿父選擇了胡亥當繼承人嗎?怎麼可以這樣?阿父最愛的孩子不應該是他才對嗎?
始皇:……
雖然這件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但他莫名就有一種遭遇了翻車的心虛感。
他迅速牽住兒子的手:
“朕從沒考慮過什麼胡亥,阿蘇難道不相信阿父嗎?”
扶蘇當然知道他的阿父才不會舍棄他去選胡亥那蠢貨,且胡亥都被父親發配去修皇陵幾十年了,許久前就已經累病而死。
可玄鳥說的是其他位麵的事情,這說明在彆的位麵有始皇帝舍棄了扶蘇。
扶蘇一直覺得無論有多少個位麵,最受寵的肯定都是他。現在乍然聽到這樣的消息,有些難以接受。
始皇還能怎麼辦呢?
他隻能拉踩:
“難怪他們國祚不長,應是胡亥之故。沒有我兒支撐大秦,胡亥難擔大任,他們實在糊塗。”
言下之意其他的始皇帝老眼昏花,不像他,挑繼承人的眼光極佳。
#我罵我自己#
扶蘇雖然難過,但還是下意識反駁道:
“父親怎會糊塗?父親定有深意。”
誰也不能罵他父親,父親本人開口也不行。他的阿父英明神武,既然選立幼子,應該是其他位麵的扶蘇自己不爭氣。
父子倆都沒考慮過胡亥篡位的可能性。
怎麼可能呢?胡亥那種東西有什麼本事篡位?有始皇坐鎮的大秦,誰敢造次?
扶蘇冷靜下來,分析道:
“胡亥雖不成器,朝臣卻很可靠。許是我出了什麼意外,父親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和父親都是重生過的人了,這輩子一切都順風順水,也掩蓋不了上輩子的驚心動魄。
前世扶蘇在父親第二次巡遊的途中被六國餘孽算計中了毒,之後哪怕救了回來,身體也變得極差。
扶蘇合理推測,其他位麵的自己可能是因此英年早逝。父親白發人送黑發人不說,長孫橋鬆還尚且年幼。
偏偏父親自己已經步入了遲暮之年,為免主少國疑,就隻能考慮彆的兒子繼位。
胡亥在父親麵前一向乖巧聽話,父親或許是看重這一點,選擇留下重臣輔佐他。胡亥隻要聽從臣子們的勸諫行事,大秦支撐到橋鬆長大或許不成問題。
——但扶蘇還是很難過,他覺得二弟公子高都比胡亥合適。
再聯想到前世父親巡遊喜歡帶幼子隨行逗趣,扶蘇懷疑父親就是被年幼弟弟的花言巧語哄去了。
眼看愛子又要鑽入牛角尖,始皇及時打斷。
始皇斷言道:
“朕不可能選胡亥繼位,恐是臣子誤解了朕的意思。”
他前世巡遊途中突然病逝,當時身邊隻有胡亥一個兒子。所幸鹹陽城中還有太子監國,大家自然擁立扶蘇繼位。
可若其他世界既無太子、扶蘇又早逝,他看哪個兒子都覺得不堪大任,遲遲決定不了繼承人。此時駕崩未來得及留下遺囑,在加上他把幼子帶在身邊寵愛有加,可能會讓臣子們誤以為他意屬胡亥。
扶蘇這才心裡好受了一些:
“李斯他們是愛多想。”
一定不是父親的問題,那就是李斯的問題!大秦國祚不長全怪李斯瞎擁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