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導致明明宮妃和侍衛有染了,但是先帝愣是一點沒查出來問題。
先帝
至死也沒拿到過楚才人出軌的切實證據,所以二皇子一直當著九江王。可先帝心裡彆扭著,總懷疑楚才人另有所愛,這才不肯給她晉位。
好在人家也不稀罕就是了。
彆的宮妃無寵會日子難過,她有情郎接濟倒是問題不大。九江王也會照顧母親,何況九江王的存在就已經讓人不敢怠慢楚才人了。
顧之禾不知道陛下為什麼突然提起他當初科舉時的陳年往事。
不過顧之禾誠懇地表示:
“臣不敢怨懟先帝,何況六元及第不過是噱頭罷了,命裡無時便不必強求了。”
這是多年後顧之禾的心聲。
因為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顧之禾自己都有妻有子,孫輩都出生了,大權在握這麼久,很多事情已經看開了。
當了這麼久的官,他能不知道狀元根本不算什麼嗎?朝中泯然眾人的狀元多了去了,翰林院裡一抓一大把,個個都是官當不明白,隻能在裡頭修書的。
科舉成績隻是敲門磚而已。
秦政反問:
“當年的顧探花也是這麼想的嗎?”
顧之禾一愣。
十六歲鮮衣怒馬,憑借一腔驚人才華擊敗天下學子,硬生生從泥潭裡爬出來的顧探花當然不是這麼想的。
他那個時候不甘且憤怒,沒有哪個讀書人不想當狀元的,所以他發誓要整頓這個可笑的世道。
卡他顧之禾的雖然是昏庸的皇帝,但朝臣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
這群人並非純然無辜。
為什麼會有人在他殿試之前,特意跑去找皇帝說六元及第的事?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去說了,這件事就泡湯了嗎?
他們當然知道。
隻是他們不在乎,一個小小的進士他們還不放在眼裡。
彆人在科舉上的努力他們視而不見,因為他們在官場上待得太久了。久到已經忘記了自己當年辛苦科考的初心,無法對彆人的經曆感同身受,隻剩下高高在上的“狀元其實也沒什麼用”的評判。
顧之禾猛地驚醒。
這個想法和現在的他何其相似?
扶蘇緩緩接口:
“六元及第對大秦來說是吉兆,但六元及第的又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家子孫。一個小縣城來的鄉下人搶
走了自家精心培養的舉子的風頭,自然得給他一點教訓。”
顧之禾一瞬間好像變回了曾經那個無力得隻能任人魚肉的他。
他緩緩咬緊了牙。
扶蘇換了個角度繼續說:
“世人都知道,有腦子的就該讓六元及第現世。但是安樂帝這樣的人治下有個六元及第的吉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呢?
不如忽悠著安樂帝把這件事搞砸了,群臣就會更加認識到安樂帝有多不靠譜。皇帝的威信遭受到了打擊,便是我等臣黨崛起之機。”
這是另一派人的想法。
顧之禾攥緊了拳頭。
扶蘇接著道:
“六元及第雖然珍稀,但與你我無甚關係。倘若這個六元的天才夭折了,我們反而能有可乘之機。
朝堂水深,不如就叫他先見識一下,以後入朝了也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中立是討不了好的,本黨勢弱,正需要多拉攏一些人進來。”
這是把人的氣焰先打散,再施恩,借此拉攏對方。
像顧之禾這樣人生際遇充滿戲劇性的天才,他的故事總會為人津津樂道。隻要運作得好,不僅自己可以將人拉過來,以後還能再對方的生平故事裡占據一席之地。
前朝有岑夫子丹丘生花錢請李太白先生寫詩,借此名傳千古。他們這樣名聲不顯的人,自然也可以借鑒一二,蹭著顧之禾的知名度在傳說中留下一些足跡。
顧之禾猛地抬頭:
“太子殿下!”
前頭兩種情況,他其實早就推測出來了,因為並不難想到。但是最後這個,他有些不可置信。
並不是因為這樣的邏輯不合理。
而是因為顧之禾從來沒想過,把他從泥潭裡拉出來的恩師有可能會是推他進泥潭的罪魁禍首之一。
扶蘇如今是九江王,並非太子。可橋鬆天天太子太子地叫,搞得大家都習慣了,偶爾會叫劈叉。
問題不大,扶蘇愛聽。
看在顧之禾喊他太子的份上,扶蘇願意少折騰一下這位可憐的前丞相。
扶蘇沒再賣關子,取了份卷宗示意侍從拿去給顧之禾自己看。這是他這段時日組建出的情報網絡查到的第一個大消息,沒想到他們還能查出三十多年前的隱秘。
顧之禾的恩師
是他的主考官。
當年顧之禾丟失狀元之位,這位門生並不算多的大儒氣得當場暈了過去。因此,大家都誇他一心為弟子,是個叫人欽佩的好先生。
往後的許多年,大量學子前來拜訪,想要成為先生的親傳弟子。朝中也常常舉薦他當主考官,哪怕不能連續當會師主考,也不妨礙他換著地點去地方鄉縣主考。
科舉的規矩是這樣的,在某個主考官手底下選拔出來的舉子,就可以稱之為對方的學生。
學生們經曆過的主考官很多怎麼辦?
當然是選對自己幫助最大、或者最有名氣的那個,對外宣稱自己是他的門生。就像所有通過殿試的,都會說自己是天子門生,是皇帝親自選出的。
大儒靠著顧之禾這個天才弟子,把自己刷成了大秦第一先生,借此擁有了海量生源。前些年年紀大了之後開始準備致仕,就去辦了個書院,更是廣招學子。
誰能想到他出名的第一步就是精心算計的,踩著顧之禾上位。
而在顧之禾一事發生之前,朝中第一名師的身份另有其人。那位的風頭倍數碾壓這位大儒,此事之後才漸漸被追上反超。
顧之禾絲毫不曾察覺。
他從未懷疑過自己的恩師。
畢竟在他困於翰林院沒有出路的時候,恩師一直不曾放棄他。接連幾年都在為他奔走,這才有了幾年後他的嶄露頭角。
顧之禾一直覺得先帝剛開始肯定不樂意用他,多虧了老師的幫忙,不然他連這次複起的機會都沒有。
結果看完卷宗之後他發現,從頭到尾都是人家在做戲騙他。
都怪他年少時太天真,閱曆不夠。
等到年紀大了,最初的印象已經根深蒂固,難以撼動。
就像沒人會突然去懷疑對自己很好的父母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甚至還可能是把自己偷走的人販子。畢竟此前毫無跡象,而且父母一直對自己掏心掏肺。
顧之禾忍了又忍才沒有失態。
他覺得自己的養氣功夫還是不夠強,不然此刻的他應該能更淡定一些。
顧之禾抬頭直視二位陛下:
“陛下的意思,臣已經明白了。”
皇帝不會無緣無故告訴他這個真相,當皇帝的都是政治生物,利益至上。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