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沒暈過去。
她撐在牆頭,奮力說道,“你幫我仿出這字跡,我儘我所能幫你擺脫陳海洲。”說完,伸手摸出腰間銅魚符,示意許行看,“我知道你不信我,但你一定聽過,黨同伐異。”
夏雲鶴回來後,筋疲力竭,她的玄色衣衫染上牆頭石灰,繡線脫落。臻娘心疼,為她引水沐浴,隨後取來煨好的雞湯,哄著喝了,又在戌時三刻喊她起來,喂了綿軟的肉羹,月下安靜,她也迷迷糊糊睡過去。
與此同時,宮內鬨得雞飛狗跳。和惠帝大怒,稱皇家恥辱,聞所未聞,下旨徹查並派兵清剿下河村。
後聽宮裡傳出消息,說萬貴妃第二日親自押著五皇子負荊請罪。當著和惠帝的麵,將五皇子鞭笞至暈,還是太子、四皇子、七皇子一並求情,和惠帝下令拉開貴妃,才保下五皇子。
萬貴妃痛哭流涕,怒罵生出此等不肖兒男,兄弟鬩牆,外禦其辱,自請降級罰俸,去佛堂念經,以求贖罪。
五皇子被禁足三月,要求好好學習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同時,杖殺五皇子身邊宮人,換了一批新人。
宮裡人人謹慎小心,大氣不敢出,更不敢隨便議論。
和惠帝更是眉頭緊皺,但還是在朝會上誇了幾句夏雲鶴賀詞寫得不錯。感受到諸位大臣打量的目光,她眼觀鼻,鼻觀心,視作無物。
下朝後,有臣子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她回頭,這幾人也不再遮掩,迎上前來,笑著問她,“夏大人,可還風流?”
不知幾人意思,她默不作聲,噙起笑,平靜地看他們。
有人道:“以為夏大人清流名貴,翩翩君子,原來也愛美人。”
另一人道:“狎妓之樂焉可乎?”
又有一人附和:“哎,此言差矣,真名士自風流啊。”
真名士自風流,本來說的是名士舉止自然,品味高雅。到這幾位大人嘴裡,夏雲鶴品出一點,不一樣的意思。
見她不說話,幾人以為說中心事,相視一樂,撫須大笑離去。
狎妓?
夏雲鶴心頭一動,無怪乎皇帝在朝會上故意誇她,定然是知道了下河村的事情。
三娘……夏雲鶴又想起那日,她與許行商量好仿筆所需時日,回頭發現三娘一直望著她,又盯著自己從梯子上下來,目不轉睛。
直到她踏出院門時,才問道,“貴人您真能幫到許郎?”得到她肯定回複後,三娘瑩白的臉龐綻出笑顏,跑過來,跪下,磕頭,“貴人的身份奴家絕不會說出去,就算是天王老子來,打死我也不說。求貴人一定要幫許郎。”
夏雲鶴抬起脖頸,歎口氣。罷了,清流名貴,隨它去吧。
“逸之——”
夏雲鶴回頭,發現身著紫袍的定國公柳嶸山,正笑眯眯看她。
“老師。”
柳嶸山連連擺手,“逸之啊,你也是七殿下的老師了,老夫又老了許多。聽聞你喜歡一個女子,陛下也說,夏逸之及冠之後,才算開竅。真的喜歡那女子,替她脫了奴籍,接入府中,也未嘗不可。日後再看中哪家貴女,將此女抬為妾,也算是美談一件。”
夏雲鶴垂眸思量這老狐狸又在出什麼主意,聽他繼續道,“你莫要拘謹,自古佳人才子,逸之才學廣博。”
見她低頭不語,又道,“哎,莫等閒,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莫辜負那姑娘一片心意。”
柳嶸山總會東拉西扯一些詩句,夏雲鶴微微蹙眉,有些看不懂這人。
定國公講完,非得跟她把臂相攜,一起閒聊出宮。夏雲鶴也隨意應付。
皇宮上空籠著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攪動風雲,更牽連每個人的命運。
無事宅中簷下靜坐。
母親來信,夏雲鶴展信覽之,八箋紙上隻有十一個字,“京中物繁,汝自購之,勿詢餘。”附帶一個做工精美的小葫蘆瓶,上麵刻了兩個字,瘦金體,“什齋”。
她晃晃小瓶,舉起來看了又看,又倒立瓶口,看能否倒出東西,結果什麼都沒有,輕輕摩挲小瓶子,盯著“什齋”二字,喃喃出聲。
“什齋葫蘆,什齋葫蘆,什齋葫蘆。”
……
實在,糊塗。
母親生氣了。
又仔細審視兩個瘦金體字,瘦?
幼時母親就常用一些帶“瘦”字的,或者諧音打趣她。
如今還是一樣。
已然能想到母親在收到她書信時,是如何頓足罵她。
那又如何呢?
慈母多懷憂,可她還是得繼續做下去。
天上陰沉沉的,似有風雪之來跡象。
她在等一個消息,一個讓傅三前去邊城帶回的消息。
但在此之前,她還得再去看看許行仿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