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美人(2 / 2)

為師 陸之行 7118 字 3個月前

請客的人來了,重新酌酒設宴。

許行一口氣點了許多,珍饈佳肴占滿桌麵。夏雲鶴蹙眉,席上就坐著三個人,這麼擺闊,確實有些浪費。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許行說道,“還有一位。”

伶人蹲在圓凳上,接許行的話,“我兄弟,大個兒,夏大人之前見過。他胃口大。”

“如此作為,不怕陳海洲算賬?”

伶人撕了一隻雞腿邊吃邊嗦手指,“我們是得了他應允,來幫許先生搬書的。宴請我們,理所當然。陳海洲說用他的人,許先生說不認識,陳海洲也隻能作罷。”

說完,一臉得意,扯了半隻雞啃,金黃色的雞皮一剝,一嗦,愣了一下,咂兩下嘴,喉嚨一動,又衝著肉最厚的部位一口咬下,吧唧吧唧嚼著,骨頭嘬得滋滋響,雞肉的汁液順著手背往下流,腮幫子上油汪汪一片。

夏雲鶴收眸靜坐,許行添茶,她微笑致意。

不多時,便聽見樓梯一震一震,門砰一聲打開,一個彪形大漢臂間夾著一個書櫃,擠進門。

夏雲鶴回頭一瞧,記起是年前冬日,下河村赤膊的大漢,今著粗麻短褐。

漢子擱置書櫃,一聲沉響,歇到伶人側席,地為之一震,他喘著粗氣,“娘嘞,怎麼這麼重?墨柏先生說重,我還不信。”

伶人給他遞了兩杯茶湯,他一氣喝掉,抹了把汗,長舒一口氣,小山似的攤在凳上。

等他歇好,對許行說道,“許先生,這下回去,陳海洲就沒話說了。這麼重的東西,咱們搬得慢也正常。”

許行拱手道:“多謝紀楚、裴平二位兄弟慷慨相助。”

名叫紀楚的伶人擺擺手,“這有什麼,我們也隻能幫到這兒了。”

說完,與壯漢裴平一起埋頭苦吃,邊吃邊說,“兄弟,吃這個。托許先生的福,咱們狠狠吃,這些全都記陳海洲賬上,真解氣。”

兩個人吃一會,哭一會,擦完眼淚又繼續吃。

夏雲鶴看著這番景象,目光轉投許行,見許行靜坐並未動筷,坐著沉默喝茶。

忽聞敲門聲,眾人一愣,紀楚向夏雲鶴招手,“夏大人,過來,往裴平身後站。”

不知道這人賣什麼關子,夏雲鶴還是依言躲在壯漢身後。

隨後,紀楚跑去開門,一個小廝抻長脖子窺室,見桌畔二人,許行靜默飲茶,裴平捧著肘子在啃。

這人看向許行,點頭哈腰,道,“陳夫人。”

此話一出,屋內氣氛一凝,許行差點捏碎杯子,重重將杯子磕在桌上,衝到門前,抬手賞小廝一巴掌,打得這人捂臉愣在原地。

“滾你大爺的陳夫人!”

小廝捂著臉狼狽逃開,許行哐一聲甩上門。

夏雲鶴從裴平身後出來,坐回凳,見許行漲紅著臉皮,重重呼氣,真是氣得不輕。

紀楚與裴平也吃好了,桌上杯盤狼藉。

二人先下樓,在五味樓外一邊剔牙,一邊等許行。回去也有說頭,許行喝完那壺茶才離開的五味樓,紀楚心中美滋滋想著,真是天衣無縫。

兩人頭頂的五味樓二樓雅間內,許行一杯接一杯飲茶,平息火氣。

夏雲鶴掩唇打了個嗬欠,又見許行倒了杯茶,雙手奉給她,低眉,“求夏大人一定要幫我。”

她眯起眼睛,接下許行的茶,抿了一口,道,“許先生如此大搖大擺地出來,難道不畏陳海洲乎?”

“他受傷了,這陣忙著養傷,可管不著我。”說著,許行眼中射出恨意,譏笑,“死了最好。那個刺客的刀紮偏了,隻紮穿了陳海洲手臂。”

夏雲鶴聞言一驚,麵上不顯。

何人能傷到陳海洲?

許行繼續說道,“夏大人,我知你是女子。你當初答應幫我,今與陳海洲同坐一席,你不幫我,我就把你女子之身這件事宣之於眾。”

夏雲鶴又一驚,抬頭看他,輕笑一聲,“哦?你要告狀,儘管去順天府,走側門,恐怕等陳海洲病好了,你根本就出不了門。”

許行氣結,指著她,“身為女子,你怎麼這麼無賴。”

她輕笑幾聲,“許先生,陳海洲乃天子近臣,我僅為虛名翰林編撰。此時相助,猶如以卵擊石,難以動搖其半分,反損己身。還不如你直赴順天府,告我女扮男裝,省卻諸多煩惱。”

許行眼神黯淡下來,像在自言自語,“我觀夏大人字跡,飄逸俊秀,想來是瀟灑飛揚,磊落不羈,是我想多了。”

他抬起頭,苦笑一聲,“夏大人為人,鋒芒內斂,與字一點都不搭。若不援手,我真的會去順天府告狀。我沒辦法了。本是天地自由客,奈何身鎖千金閣。”

“陳海洲困我於穀底,夏大人曾給予我希望,如今卻親手掐滅。我將訴諸順天府,繼而赴黃泉。要瘋一起瘋,如何?此生不得自由,不能隨心所願,瘋魔一場,與爾等偽善者同歸於儘。”

他抖著肩膀,捂著臉發笑,笑著笑著,又嗚嗚哭了。

又瘋又癲。

夏雲鶴指尖輕壓眉心,待許行哭完,說,“許先生,我之前說過會幫你,就不會食言。陳海洲固然可恨,隻是他現在如日中天,以我們現在的力量不足以撼動他。不是不幫,隻因時機不對,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許行抬起頭,眼尾微紅,望著她,“你願意幫我?”

“第一次見許先生時,我說的話,一字不變。”見許行舒了口氣,她又補充道,“你也可以在適當時機,多講講關於陳海洲的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眾怒難犯,豈能輕易平之?”

許行低頭靜思片刻,抬眸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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