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伯,萬壽宴是否掀起風浪,全賴萬貴妃能否容人。若她大度,宴會自然風平浪靜,若她小性,宴會就是陛下那位新夫人的喪命之地。放任不管,才是心黑。世伯來京不久,對上都不甚了解。我們不過是借勢而為,至於成不成,得看萬貴妃有沒有害人之心,若真有猛獸出籠,殿下可借成祖硬弓,擊殺之。”
待夏雲鶴講完,三人神色各異,噤聲不語,心思弗猜。
她猛然咳嗽起來,緋紅染上麵頰,胸中苦悶,脅下生疼。
沈拂劍見狀,欲開口詢問,卻被謝翼截了先,隻見謝翼扶住夏雲鶴手臂,低聲關切,“先生,彆想了,孤知道怎麼做。”
觀秦王細詢夏雲鶴,哪有什麼親王架子,小沈將軍倒吸一口氣,想到途中聽聞上都城有好南風之說,不禁渾身戰栗,歎道,“逸之,你落水後心悸的毛病還沒好啊?”
巧妙推開秦王伸來的手臂,夏雲鶴掩唇,歇了會,看向沈拂劍,笑了笑,“舊疾罷了,看了許多大夫都沒辦法,緩一會兒就好。”
沈拂劍瞥向父親一眼,沈父視若無睹,附和說道,“世侄既是如此,早些回去歇息吧。”
沈老將軍一鬆口,謝翼向沈老將軍略一行禮,扶起夏雲鶴。
夏雲鶴又咳嗽幾聲,向老將軍長揖一禮,再離開。
桌邊,沈老將軍推了沈拂劍一把,附在耳邊幾句,沈拂劍跟上二人,一塊出了玉饌樓。
一路無事。
到了夏宅,入了屋,臻娘看到,連忙又去熬藥。
沈拂劍抱著手臂,把玩了一會兒她的毛筆,笑著說,“我去把傅三爺給你帶來。”
夏雲鶴坐在椅上,聽到這話,抬眼微微皺眉看他,又看了一眼謝翼。
“殿下都知道,有什麼好瞞的。”沈拂劍大咧咧說道,又嘖嘖歎氣,“看著你現在病秧子的樣子,倒有些懷念當年陪我一起逃學的夏逸之,上山打鳥,下河摸蝦,堪稱快活縱意。”
謝翼耳尖微動,暗暗記住沈拂劍的話,笑著問道,“小沈將軍與先生幼時就認識?”
不等夏雲鶴開口說話,沈拂劍勾住她脖子,看向謝翼,“那當然,小時候在夏家求學,我們可是一起燒過學堂的好哥們。”
“是嗎?”謝翼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這兩個字。
看著秦王眼底浮上一層陰霾,夏雲鶴暗罵一聲沈拂劍這個損友,“殿下彆理他,當年沈拂劍外號‘人來瘋’,要不是有李先生一通戒尺,誰管得住他。”
沈拂劍又伸手掐她的臉,道,“你剛在玉饌樓笑什麼?是不是又笑當年之事?”
謝翼陰著眼底,笑著說,“小沈將軍,不是要帶傅三爺嗎?還不去嗎?”
恰好臻娘掀起簾子進來,氣呼呼放下藥碗,伸手打沈拂劍,“打以前就欺負我家公子,現在還欺負。”
說著,推著沈拂劍出去,沈拂劍又探頭進來,“逸之,我等會再來。”說完,又被臻娘拉了出去。
……
屋內靜了一會,夏雲鶴端了碗,幾口飲儘藥,拾了一粒果脯慢慢嚼著,緩解苦味。
“先生,小沈將軍講的當年之事,是什麼?先生能給我講講嗎?”謝翼早斂去眼底陰霾,換上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夏雲鶴有些困乏,強打起精神,笑著說,“當年,李先生命作文,守平兄不遵,故意寫到‘吾不擅習作,寫的文大的大,小的小,扁的扁,圓的圓’,讓李先生好一通戒尺,他就是一本正經,邊哭邊背書。後來跑回鄞郡,給沈老將軍告黑狀,反被老將軍押回桃溪,向李先生請罪。眾目睽睽之下,又被沈老將軍一通戒尺,沈守平又哭著背了一遍《勸學》全文。”
“先生,剛說的李先生,可是李鬆,李子靜?”謝翼突然問道。
夏雲鶴心中一緊,暗道自己怎麼這般大意,倏地抬眼看他,少年眼中一片坦坦蕩蕩。
她彆過眼,卻聽少年說道,“先生彆多想,我是在文淵閣看到一幅字,有點像先生的筆風,下麵落款寫有子靜居士,故有此一問。不過都是舊事,先生有顧慮,我自不會再提它。我看這天色也不早,改日再來看望先生。”
李鬆當年被誣入獄,轟動一時,後發配嶺南,臨行前,奪剃刀割喉自決,世人多有不滿的言論,此事也成禁事。
夏雲鶴聞言,心領神會,長揖道,“臣送殿下。”
……
送走了謝翼,她踢掉鞋,去了大衣服,蜷縮進被子中,迷迷糊糊睡去。
迷蒙間,有人摸她額頭,睜眼卻是沈拂劍。
少年時的玩伴……夏雲鶴笑了笑,沈拂劍說了一句話,她沒聽聽清,皺眉看他,接下來,小沈將軍提高聲音,再次重複,氣得她直接坐起。
“秦王是不是好南風啊?”